胡小山没有再说话,他打开药箱,从里面挑出一支药水,用注射器慢慢地推进了路扬的身体。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路扬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恢复,非但如此,他体内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恢复,他感觉到血液重新燃烧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沙皮特问完这句话,好像并不指望路扬能够回答他,转身准备离开。
路扬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我……我叫路扬。”他的声音很小,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沙皮特重新转过身来,他显得十分兴奋。
“你叫什么?”他慢慢地靠拢上去。
“我……我叫路扬。”他的声音依然虚弱无比。沙皮特的后背对着镜头,脸靠得很近,对他而言,路扬已经是半个死人了,死人是对他没有任何威胁的。然而他错了,路扬从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只见他突然嘶哑地低吼一声,双脚一蹬,双手抓着铁链往上跳了起来,双腿悬空的时候竟然一把勾住了沙皮特的身子,整个人勾住他的身子凭空而起,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左手的铁链已经套在了沙皮特的脖子上,然后死死地抱紧了他……
全世界观看直播的人都要跳了起来,他们就像大白天见了鬼一样,这个家伙刚才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转眼间就有这么生猛的表现,屏幕前的人们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尖叫,也有人紧紧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就连屏幕前的任江南也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平头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戏剧化的大逆转让这间阁楼里的匪徒们也惊呆了,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沙皮特已经被铁链子勒得口吐白沫,脸涨红得像个被开水烫过的猪头,那吊在空中的样子实在是让这个“绅士”看起来除了面目可憎之外,更添了一丝可怖。
他们举起了枪,也有人想冲上来解救他们的主子。胡小山的声音像一声惊雷般地响起:“不要动,更不要开枪,你们会害死沙老板的。”雷声太响,匪徒们蒙了,他们愣在原地,望着这个不知所措的世界,在他们看来,只有一个疑问:这他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扬已经豁出去了,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在劫难逃了。不过在临死前能拉上沙皮特这么一号恐怖大亨当陪葬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毕竟在全世界的面前,他也算是死得并没有那么窝囊,或者说是他在关键时刻维护住了我军的形象。
沙皮特现在吊在空中,只要他稍微动一下,他的脖子就会被铁链子拌断。这个时候如果可以让他写一封感谢信,他真想给那个虎纹哥写上这世界最肉麻的溢美之词——哪怕他是个恐怖分子。因为是他每天给自己提供了牛肉干和水,才能够保持着良好的体力。当然,他也知道最应该感谢的是胡小山,这个一直像迷一样的拥有美国公民身价的男人肯定在第二针的时候给他注射了某种兴奋剂类的药物,以至于这一针下去后,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部的强大力量。
“来啊!你们敢上来我就直接弄死他,他一死看你们怎么向萨里克交待。”作为萨里克组织的重要人物和使者,三X党当然有义务保护好自己的合作伙伴,沙皮特如果死在这里,他们当然不好交差。
匪徒们在片刻的迟疑后,目光冲刷刷地望着了另外一名戴口罩的男子。显然一直在审讯路扬的这家伙是个头目人物。
“上!给我把这个中国佬碎尸万段,我要让全世界看到我们不会向他们妥协。”那名头目不是黑人,应该也是萨里克组织的人。
“可是,沙老板还在他的手里……”
戴口罩的男子向前动了动,打算自己动手了,可能是意识到对面的路扬此时依然具有威胁,他又停止了脚步:“你们给我上,沙老板看来也是活不成了。”
几名匪徒这才端着枪围了上来,其中有两人手里还握着短刀,他们怕误伤到了沙皮特,所以并没有开枪,而是试图和路扬抢夺人质,强行救人。
路扬没想到这帮家伙丝毫不顾及到沙皮特的安全,心里暗暗叫苦,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双手一松,抱着沙皮特就要动手。这时几名匪徒已经托住了沙皮特的身子,同时死死地抱紧路扬。路扬双手被束,一堆人围上来,他根本无法施展。沙皮特被几个家伙强行抱走。
沙皮特一离开铁链,两把短刀擦着路扬的身子捅了过去,另外两支AK-47突击步枪也举了起来,形势可谓十万火急。就在路扬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突然枪响了,两名拿刀的匪徒倒在路扬的身边,其他几名匪徒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转身开枪,路扬飞起两脚一蹬,将两名匪徒踢开,他们刚刚离开自己的身躯,子弹就射在他们的身上。剩下的一个家伙扑倒在地上,开火了,站在墙根的胡小山被AK-47突击步枪的子弹撞到了墙上,不过他在倒地的一瞬间同样也击中了这个家伙。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而所不同的是,胡小山是一枪将他爆头,而他只打中自己的腹部。胡小山挣扎着,又敲转枪口。狭小的阁楼里还站着一个人——虎纹哥。他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冲上来对付路扬。
胡小山的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反抗,只是一屁股坐在了门上。
“小山别开枪!他救过我的命。”情急之下,路扬几乎是吼了起来。
枪声还是响了起来,但是子弹没有打在虎纹哥的身上,而是打在路扬头顶的铁链子上,火星四溅,但是铁链子并没有断裂。那只握枪的手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无力地低垂下来。
胡小山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他歉意地望着路扬:“兄……兄弟,对不起了。”
路扬知道他是在为没有把自己救下来而感到歉意,他的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哪怕是面对死亡,只要有一个能称得上兄弟的人在身边,那是多么地温暖。
屏幕前面的人只能看到路扬,他们无法看到他面前的人,也不知道他对面发生了什么,除了路扬那张无声哭泣的脸,他们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唯一知道的,是有人出手救了这个年轻的中国少校。
虎纹哥突然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一支AK-47,对准了路扬。这时候的路扬,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他的手腕差不多可以看得到白骨了,外面的皮肉已经烂成了一团,但是他这一刻已经不记得世上还有一个叫死亡的词了,也不知道疼痛,也忘记了他是一个儿子、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一名二十一区的兵王。他好像在突然间忘记了这一切,他唯一关心的是,那个用生命为自己出头的,此刻正躺在血泊中的兄弟。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一定就是那只传说中的“布谷鸟”,他背负着叛徒逆子的罪名正在慢慢走向死亡。
一切都无所谓了,对于路扬而言,能和自己的兄弟同时赴死也是一件比较庆幸的事情。
枪声再次响起,挂在阁楼梁上的铁链子断裂了,落了下来,差一点打在他的头上。虎纹哥放下自己手上那把刚刚开过火的AK-47突击步枪,一把扶住路扬。
“你不杀我?”
虎纹哥没有说话。把路扬扶到胡小山身旁的时候,他把一支AK-47递给他,自己快步将阁楼的铁门倒锁了,然后他端着一把AK守在门边。
胡小山的体温正在慢慢下降,路扬一把抱住他:“你是布谷鸟对吗?”
胡小山吃力地睁开眼睛,微微地点了点头:“路……路扬,你要答……答应我一件事。”
路扬狠狠地点点了头:“我答应你,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带……带我回家!我……我好想……好想家啊!”胡小山紧紧地抓住路扬的手臂,好像他一松开路扬就会弃自己而去。这个在所有人眼里的叛徒,为了完成祖国交付的任务,他隐姓埋名、忍辱负重,全世界都抛弃了他。他有家难回,有亲难认,长期战斗在最危险的绝境里,没有后援没有认同,甚至连一声来自同志和上级战友的安慰和鼓励都显得那么地奢侈,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但现在,他只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