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怪人。”女孩笑了,她笑的样子很阳光,但也有着几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忧伤。“那我们开始聊天吧!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考塞尔,你呢?……对了,我忘了自己不能问客人的名字。”
路扬有点欣赏这个女孩的坦诚。“没关系,我叫杨子,南方人,咱们身在异国他乡,也算是你的老乡了,考塞尔这个名字,你应该是少数民族姑娘吗?”
考塞尔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考塞尔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了,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做这一行对不对?你还想问我这么年轻,为什么不能好好找一份正经工作对不对?”
路扬沉默了,她说得没错,这些都是他好奇的地方。
“来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人问过我这些,但我知道你会问,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不久前才来这里的,原来一直跟着奶奶在家乡生活,后来奶奶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你父母呢?”路扬十分好奇她的经历。
“我的父亲几年前来这个国家工作,他说是工作,其实我知道可能不是什么工作……也许是他所说的事业吧!一年前,我父亲派人把我从国内接来,我那时刚刚高中毕业不久,到这里来以后,却一直没见过我的父亲……”
路扬好奇地问道:“你父亲把你接过来,怎么会不见你呢?”
考塞尔又是一声苦笑,她的笑比哭更让路扬难受。
“后来,我才听说我的父亲死了,他们说什么让我子承父业……真是可笑,不说这个了。”她在说这事的时候,脸上有些紧张,目光甚至往门口处无意识地看了看,好像生怕有人偷听似的。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他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让你来子承父业?”
考塞尔沉默了,路扬不再追问,他知道,这个女孩的身上一定隐藏着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当然还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只是有些的秘密可能永远无法对他人言说。
沉默过后,路扬也说起了自己的童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可能是想借机打开女孩的心扉,让她说出心底的秘密?也可能是他觉得她有点像自己一个失散多年的朋友,再或者,他们同为天涯沦落人吧?!
他说起爷爷去世,父亲失踪,母亲远走他乡,自己跟着年迈的奶奶是如何艰难度日,说他卖冰棍被混混欺负……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也许是路扬的不幸经历和她极其相似打动了她吧!考塞尔哭了,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啊!她慢慢敞开心扉,开始向路扬说出一个惊天的秘密:
原来,她的父亲多年前就加入了恐怖组织,没多久她的母亲也被拉下了水,不久以后,她的母亲在ISIS分支机构的一次行动中充当了人体炸弹死于非命,从此她也只能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生活。她的父亲一年前同样死于一次美军的空袭。为了让她所谓的“子承父业”,恐怖组织将她骗到了国外,打算将来她训练成一个恐怖分子。但是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父母两亡的惨痛经历,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狂组织,抵死不从,无奈之下,恐怖组织只好将她放到了这个叫红姐的地方充当妓女,为他们继续赚钱。
考塞尔又说道:“这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曾经是恐怖分子的遗孀,只是她们都不肯效命于恐怖组织。“
路扬听到这些,内心彻底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恐怖组织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连自己人的遗孀都不放过,这比起二战中的日本军国主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考塞尔一直在低声哭泣,路扬没有劝她,他知道这个无助的女孩承受得永远要比他想象得多得多,让她哭出来,总比压抑在内心深处要好得多。
慢慢地她终于哭累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对吧?”她似乎有些后怕地看着路扬。路扬当然不会,他沉思良久,在她的目光中想探寻出点什么,但是他的眼神中依旧清澈洁净,没有一丝可疑的东西。
他又点上一支烟,对她点了点头:“你可以走了。”
考塞尔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路扬拿出桌上的钱递给她,她没有接。
“你不用给我这么多钱,真的,你给的再多,这钱也不是我的。”考塞尔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隐隐又有着一丝丝的失落和失望。
路扬只好把钱收了回来。
“你放心,我同样不会乱说的,我会对他们说你很厉害!”考塞尔坏笑了一下,她走出了门口。路扬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口。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考塞尔刚刚坐过的地方,余温尚存。
阿布多早就在楼下等他,看到路扬“神情自如”地下来,他诡异地笑了笑:“咱们走吧!”路扬没说话,跟着他出了门,那名长得像猴子一样的本地男子把他们送到大门处,路扬回过头来,看到考塞尔和几名女子站在一楼下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路扬的脸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一样。
但是更深的绝望和悲伤,是不会刻在脸上的,它们一般刻在人心之中。
路扬突然瞪着那名长得像猴子一样的男子,冰冷冷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千美元来:“我要包考塞尔一个月,这些钱够了吗?”
那名男子接过钱认真地数了数,点点头说道:“够了。”
“那好!这一个月谁也不能再碰她一下,否则我会折了你这个鸟店。”路扬的眼睛里有一种冷得让所有见过的人都会不寒而栗的东西,那名男子自然也不例外,他努力挤出几丝笑意:“放心!收了你的钱,当然就得按规矩来,我保证这一个月不会再有人碰她一下。”
路扬和阿布多在回去的路上,又到刚才那家小店买了一堆冰啤酒和可乐,还有一些饼干。他们回来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大胡子,同行其他三个人不见了。路扬心情不大好,懒得搭理他,找了一张旧桌子,把吃喝的东西放上去,和阿布多坐在那又是一顿胡吃海喝。
接下来的两天,没有人再来看过他们一眼,好像他们被遗忘了一样。
路扬无所谓,白天就和阿布多在小镇及周边晃荡,寻觅些能吃能喝的地方,反正有钱,不花白不花。阿布多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光蛋,跟他混上以后,不用再担心钱的事情,天天好吃好喝的,比起同行的那帮人有一餐没一餐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也一百个乐意做个小跟班。
偶尔,他也会去“红姐”那看看考塞尔,他实在是信不过这帮人,他希望至少是自己在这里的每一天,她能够像一个正常的人那样活着。那里虽然也是恐怕组织的“产业”,但是内部同样门派林立,加上此地盘根错节,各方势力十分复杂,经营“红姐”的恐怖分子及打手护院也不知道路扬的底细,只知道此人狂得没边,身上有一种让人敬畏的气场,这样的人,往往不好招惹,加之他出手大方,所以红姐的男男女女对他都十分客气。
晚上的时候,路扬不愿意再和这帮人一起住,就把睡觉的地方搬到了二楼一间很小的阁楼上,阿布多和大胡子也不敢管他,由着他去了。这小阁楼仅有数平方,也不高,靠内仅一米多高,但是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如果有人上楼,木楼梯会发出声响,相对于要自由安全一些。
第四天的大清早,天还没未亮,楼下突然传来一片嘈杂之声,路扬也不下去,继续装睡,阿布多就跑上楼来:“杨子不要睡了,赶紧下来,出事了。”
“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就不能让我好好地睡个懒觉?”路扬有些不满地爬了起来。
阿布多面色紧张,显然是受了惊吓,脸色非常不好,悄然说:“出大事了,和咱们一起来的那三个人,让人打死了。现在麻爷带着人过来了。”
“麻爷?是个什么人?”
“管我们的人,赶紧的吧兄弟,别惹他发火。”阿布多焦急地拉了他一把。
楼下果然有人不耐烦了:“你们在上面干吗呢!快点下来。”路扬光着脚板跟着阿布多从楼梯上下来,下面的房子里站了十来个人,好几人的身上还大摇大摆地背着AK47自动步枪,所谓的麻爷不过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不高但显得精干有力,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懒洋洋的路扬,令人叫绝的是他的两撇八字胡。
“这是麻爷。”阿布多介绍说。
路扬只是冲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让所有人多少有些意外。麻爷也不计较,他盯着路扬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你老板叫你来这里干吗的?睡觉吗?”
路扬被他这句不阴不阳的话激了起来:“麻爷,你不用睡觉吗?”
麻爷没有生气,继续说道:“你们同来的三个伙计让人宰了,丢在市郊的树林里。”路扬看着他,没有回话。
“听到我说话了吗?”
路扬说:“我听到了,但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管事的人,也不是他们的保镖,他们被人宰了关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