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觉得这件事应该也就这么结束了,但是因为网络的推波助澜,使得这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先后有几个地方上的部门领导给基地打来电话,向任江南施压,请他严肃处理打人的军官,消除影响。
汽车进入到基地的大门口时,一同去处理事件的保卫处长从后面的汽车下来。大门处,保卫处的几名军人带着纠察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保卫处长面无表情地向参与打架的老游四人宣读了基地的命令,宣布抓人,让他们等待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路扬急了,一把拦在几个准备抓人的纠察面前,他对保卫处长说道:“凭什么啊?就因为我们是军人,活该就要挨打不能还手?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保卫处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叫嚷什么?别忘记了这是军营,你的身份是军人。”
“军营怎么啦?军人怎么啦?不管是什么人,总得讲个理字吧?孙处长,保卫处这样处理大队知道吗?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大队领导说理去。”
保卫处长冷言道:“别去找骂了,这事就是大队长亲自下的命令,赶紧让开,不要妨碍军务,否则连你一起抓。”
保卫处长的话一下子挑起了路扬的牛脾气,他正愁找不到撒野的借口,立即借坡下驴,把双手伸递到前面:“来来来,抓吧!”
保卫处长彻底火了,作为纪律部门的领导,一个堂堂中校,他在基地的权威从未受到过挑战,现在,一个小小的中尉居然在自己面前撒野了,这不是摆明了要造反吗?“一起抓了,让这个平头哥冷静冷静。”保卫处长发怒了。
苏朝辉和熊猫一看这架式,头都大了,连忙上前骂道:“我说路扬你是不是疯了?赶紧让开让孙处长带人走,该怎么处理部队自有安排,用得着你小子在这指手划脚的?”
其他几个老兵也在劝路扬不要找事,但是路扬已经豁出去了:“我就想看看军营是不是也讲个理,今天就是把我给我毙了,我也是这个态度。”
老游急了,再由他这么闹腾下去,非但于事无补,还得把他也连累了,他一脚踢了过来,正好踢在路扬的大腿上,将路扬踢出了几米远:“你傻逼啊!这事要你出什么头,不管出什么事,都不要你掺和,是杀是剐我自己顶得住。”
“让你退兵你顶得住吗?让你脱下这身军装你也顶得住吗?班长,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如果脱下这身军装,你还不如死呢!”路扬连滚带爬站了起来,眼睛里,一半是愤怒,一半是委屈,却毫无惧色,在场的所有兵都为之动容,他们沉默下来,看着这个突然变得“不可理喻”的平头哥似乎要疯狂了。
老游的眼眶里也饱含着泪水,路扬的话就像一支箭,直射他的内心,是的,他可以死,但是不能让他脱掉这身军装,更何况是带着耻辱离开始军营。
任江南和政委欧阳松闻讯赶来,他们远远地听到了路扬在怒吼,两人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对方。
“都说我们军人保家卫国,我们这帮兄弟,拿着命在保家卫国,可是,可是有谁他妈的来保护我们?明明是那帮混蛋殴打老兵在先,然后再打我们,我们就应该跪着挨打吗?只有跪着不还手才不会受处分吗?如果是那样,我他妈还穿这身军装干吗?”路扬继续在咆哮着,他的咆哮声让越来越多的军人围拢过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都默默地,用无声的方式在声援着他。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老兵,成为平民,我们也要像那名打过美国佬的老兵一样的境遇吗?到那个时候,谁又来为我们主持公道?如果是那样,你们抓我啊!把我关起来,坐牢,退兵,毙了,老子都不怕。”
保卫处长依然面无表情地,但是他知道,路扬的话已经点燃了所有兵心里的那把火,他说的这些,何尝不是他们都想说的话?然后他看到了任江南和政委,他有些无奈地向他们投去了求助式的目光。
任江南就站在远处,懒得过来了,他挥挥手,大声说道:“把那个蠢货平头哥一起关起来。”政委欧阳松想拦住他,但是他的命令已经下达。几个纠察将连同路扬在内的五名军官全部推上了汽车,然后,汽车驶向了那条神秘的隧道。
苏朝辉和熊猫快步跑向了两名基地的大佬。
“什么都不要说,因为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任江南脸色铁青地说道。
熊猫还是忍不住说:“路扬有什么错?怎么连他都要关。”
“说了不让你说话的,你还说个什么劲?”任江南瞪着他。
熊猫说:“老大,那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就把人给关了吧?”
任江南转身往回走,不再搭理这些人,欧阳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你们难道以为老任心里就好受?他比咱们更急,更烦躁,这事影响太大了,各方面的压力全压在他一个人的头上。”
苏朝辉问道:“政委,那你说说,怎么处理这几个人?”
“上面的意思是严肃处理,带头的游宝权肯定是比较麻烦,搞不好真要让他提前转业,其他几个兵,处分是跑不了的。这件事情,我们一直在顶着,压力也很大,希望你们多做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别再捅出什么篓子了。”
苏朝辉静静地看着欧阳松,想了想,到底是没说出来。熊猫说:“这几个人都是基地的好苗子,现在就因为这点事让他们转业被处分,谁接受得了?”
欧阳松看了看眼前的这些兵,这些兵在他的心里,何尝不是自己的兄弟?他了解他们,也爱护他们,可是在这样的时刻,他却觉得有些无力,也有些无法面对他们充满着复杂情绪的目光。路扬的话他都听到了,这个二十一区成立以来,最优秀也是最让他头痛的年轻军官,刚才的那番话字字句句他都听在了心里,他说得没错,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如果连最起码的尊严都得不到保护,还怎么要求他们去做更多?
“你们先回去吧!我们还要开会,朝辉你也来一下。”欧阳松说完转身走了,苏朝辉看了看熊猫:“你也回去吧!去食堂弄点吃的,那几个臭小子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是!”熊猫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往食堂去了。
保卫处破天荒地将来他们关在了一间大的黑屋子里,这样一来,五个人就不用像路扬当初被关时那么凄惨了,而且看守他们的是几个相熟的兵,除了一日三餐外,还有人供烟陪聊。第二天,送饭的兵就问路扬:“保卫处说你可以出来了。”
路扬正啃着一条鸡腿:“不,坚决不出去,这里有吃有喝还不用训练,这样的好日子上哪儿找去?我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在这呆着。”
那兵说:“你是不是有受虐待综合症?这种事还能上瘾?”
路扬说:“你不懂,等有机会进来自己体验一下才能感觉到其中的乐趣。”
那兵说:“别,这种机会我一辈子也不想,我就告诉你了,想出来就跟我说一声,随时放你走。”
老游看着这油盐不进的路扬,也没辙了:“你蹲在这算什么回事?我们不稀罕你陪着,你还是出去吧!”想了想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这样有用吗?别把你自己也搭进来了。”
路扬往床上一躺,美美地继续啃他的鸡腿,不再吭声。
老游哭笑不得,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钟寒山和钱壮飞、包大人三人也轮番上阵,可他就是油盐不进,大有“把牢底坐穿”的架式。两天后,一个保卫处的军官来到了禁闭室,他打开门,点名喊道:“钱壮飞、包鹏程,钟寒山,你们三个可以出来了。”然后不等钟寒山几个说话,就进来把他们拖了出去。
钟寒山在门外大叫一声:“你们两个等着,兄弟们去为你们请愿,咱们……”
那军官的声音:“闭嘴!你们自己的事还麻烦着呢!还有闲心请愿?”
然后,声音消失了,黑屋子里只剩下了老游和路扬两个人。路扬没人事一样,但是老游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地,再也无法安宁。路扬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递给他一支烟:“班长,你怕个球啊!?退一万步说,就是不当这个兵了,以你这样的身手,回到地方那简直是海阔天空任鸟飞……”
“你小子能不能消停会儿?老子现在就怕这个,你还要提?”老游越想越害怕,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有用吗?如果部队真的不讲理,让你复员,那这身军装我也不穿了,咱两兄弟联手,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老游听着这小兄弟说得越来越离谱,火了:“你以为你这兵是为我当的?你立过几次功了,这么年轻就破格提拔成军官,好好地呆在部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非要绑上我呢?你别这么幼稚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