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的时候,他甚至还排演了一场简短的话剧叫《审判》,是一个高大上的人民警察在审讯室审问一个罪犯的故事。
他扮演的警察上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苏朝辉,赶紧把你的犯罪事实交待清楚,争取得到宽大的处理。”
他扮演的“罪犯”苏朝辉上场:“哼!我没有犯罪!请不要诬蔑我。”
“看来,你是打算与人民为敌,继续负隅顽抗到底了?来人,给我电他,电一分钟让他考虑考虑。”
他扮演的“罪犯”苏朝辉被“电”得在床上猥琐地发出阵阵惨叫:“警察蜀黍放过我吧!我招我招!我七岁偷看隔壁王阿姨洗澡,八岁掀女同学的裙子,九岁强吻女老师,十岁犯下流氓罪……”
“好,既然你已经受罪画押,那么我现在代表人民代表月亮枪毙你这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说着,扮演正义警察的路扬伸出手,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罪犯”苏朝辉倒下……
每天饭后,路扬在禁闭室里自得其乐地一个人自编自导自演的时候,监控室成为了人满为患的地方,军营本来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地方,但是由于路扬,这里变到了喜剧的舞台,各种各样的兵都闻讯而来,观看他的精彩表演。就连任江南和苏朝辉本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人们笑得前俯后仰,狂笑过后,任江南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今年大队的晚会,指定他一个节目,必须要他上。这么个活宝,什么相声和小品和他比起来都弱爆了。”
苏朝辉脸都笑得通红。
“哈哈哈……大队,那这小子的禁闭解除了没?”
“想得美,解除了他的禁闭,我们上哪找乐子去?继续关,关到他没有脾气为止。”
“那伙食能否给他改善一下?”
“是啊!看他每天又唱又闹的,体力肯定跟不上,这样吧!下顿开始多加一个馒头。”
几个笑得人仰马翻的兵围了过来,熊猫说:“大队,差不多就得了吧!别把他关傻了,禁闭室那地方,关久了真要出事的。”
任江南一瞪眼:“他要是连禁闭室都扛不住,那我费这么多心思干嘛?好了,他现在表演结束了,你们可以滚去训练了。”
熊猫看了看泥鳅:“我们俩去看一下他,就一眼成不?”
“他有什么好看的?这里不都看得到吗?”
“我们就看一眼,陪他说几句话就行。”
“那给你们一分钟。”
熊猫和泥鳅抓起门口的一个食品塑料袋就跑。
路扬刚刚表演结束,又盘上腿坐在床上“打坐”。铁门响了一下,上面的小口子打开了。
“你小子没死吧?”
“没死就赶紧过来。”
路扬一听是熊猫和泥鳅的声音,差点直接跳到门口:“我操,终于看到活人了,先别废话,赶紧给我来包烟。”
熊猫说:“你还想抽烟,命都快没了,大队要枪毙你。”
“真的假的?别吓我,我可最怕死了。”路扬把脸往口子边凑了一下,马上闻到了各种食品的香味。
一大包东西从洞口递了进来,路扬一把接住丢到床上,生怕再慢一点,那包东西会被人抢走了。
泥鳅又把两盒香烟和一个打火机丢了进来:“抓紧时间,有吃就吃有睡就睡,枪毙可能不太会,但关到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了。”
“你两小子仗义点,要不我把你们也供出来。”路扬“威胁”道:“不要以为就拿这点东西就能堵住我的嘴,赶紧说实话,还要关我多久?”
“我操,泥鳅我们走,他还敢威胁我们,这种没良心的人让他自生自灭吧!”
“别走啊!开玩笑呢!”路扬嘿嘿一笑:“哥们在这小黑屋里受不了啦!你们帮我传个话,就算真要枪毙我,有他在枪毙我之前,给我换个地方,至少有人可以说说话,每餐有个三菜一汤什么的。”
“你小子想得还挺美,就连这包东西,我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送进来的。”
“行了,好好反省一下,主要的是,没事自己在里面要学会找点乐子啊!”泥鳅嘿嘿笑着,小口子关上了。
路扬急了:“喂喂,咱们是不是兄弟啊?再陪我说会儿话。”
但是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
路扬也不管他们了,转身回来开吃,他们送来的东西还不少,有一包卤牛肉,两包腊肠,两只猪蹄,还有几包饼干和两灌啤酒。
“好兄弟,讲义气。”路扬一边啃着美味,一边由衷地表扬了他们。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终于打开了,任江南带着两个纠察兵站在门口:“滚出来,跟我走!”
路扬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留在这儿,他噌地一下从任江南身边冲了出去,但很快就被两个纠察拦住,就算这时要真的枪毙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冲出这间小黑屋。
这里果然是一处地下基地,类似于仓库之类的地方,外面是一道双车的隧道,只是它与平时的道路隧道不同,这里来往的只有军事和军人。
“把他的眼睛蒙上。”
“能不能不蒙眼睛啊?别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担心我会泄密?”路扬努力让自己的双眼适应外面更亮的光。
但是士兵并没有和他废话,还是用黑布蒙上了他的双眼。
坐上车以后,路扬说:“直行三百米左转,然后再右转,继续直行一千米左右,离开隧道,离开隧道后,一直直行,在一公里的地方再左转,经过一个圆形的花坛,再走一米千米左右,就到了直升机的停机坪。首长,我没说错吧?”
“啊!你以前是不是到过这里?”开车的纠察有点惊讶地问道。
“我来的时候记下的。”路扬哼了一声:“这太小case了。”
任江南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内心此刻和两个纠察一样,被眼前这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兵小小地震荡了一下,尽管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兵,但是他刚才对外部环境的敏锐判断和分析依然让他有些惊讶。
“首长,你们既然放了我,能不能还我自由?你们不用太热情,把我送到车站就行,我自己想办法回连队。”
“这里离你们连队还有好两百公里呢!方圆二十里也没有民用车辆,你难道走回去吗?”
“你们把我关了多久?”
“没多久,二十七天而已。”任江南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你大爷啊!”路扬一把扯下蒙在头上的黑布,骂了起来:“我军纪律条令明确规定,禁闭时限不得超过七日,如需要延长时间,应当报上级批准,但累计时间不得超过十五日,你们居然关了我‘才二十七’?”
任江南冷冷地说:“你说的是针对一般的部队条例,但我们这是普通的部队吗?你犯的事是普通的事吗?我告诉你,就你犯的事,可以直接上军事法庭,判下来至少三年。”
路扬转过脸恶狠狠地瞪着任江南,然后一字一句地说:“上校,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宁愿坐三年的牢,都他妈不愿意在这蹲二十七天的禁闭。”
“列兵,请注意你的措词,你要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路扬彻底愤怒了,他有点歇斯底里骂了起来:“去你妈的,少在我面前摆官架子,有本事你毙了我。没事赶紧地放我走,你们这鬼地方,老子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路扬的这句话让任江南心里突然堵了一下,倒不是因为路扬犯上骂他。自己把他关在禁闭间整整二十七天,挑战士兵的心理和生理极限,路扬成功地打破了基地“小黑屋”最长时间的历史记录。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兵折腾到精神崩溃,相反,在孤独和黑暗的绝境中,他表现出一个常人永难企及的乐观和坚强,虽然他看起来是那么地虚弱。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他成为二十一区一个优秀的军人,但是在不经意间,他好像把这个兵越推越远。
“路扬,你这个混账王八蛋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信不信我能马上把你重新丢回那间小黑屋?”任江南的语气有些无奈。
“你不就一个上校吗?还有别的花样不?”路扬嘲讽道。
“操,敢跟我们大队这么说话,找死呢!”开车的纠察把车子依靠在路边,一拳向路扬脸上挥了过来,路扬想挡,但是他的手实在是有些无力,生生吃了一拳,拳头倒是不重,但是这一拳下去后,路扬突然往车后一倒,晕了过去。
“你傻啊?他刚刚在小黑屋里呆了近一个月,身体非常虚弱,经得起你一拳吗?”
纠察也吓到了。
“愣着干嘛?送去医护站……不,直接送军区医院吧!让他好好休息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