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顾城一直抬着头，凝望着站在二楼的沈清。
她亦看着他，眼里流动的光，让人想起雨天里飞檐之下断续滑落的水珠，清澈，明净。
她干净的眼眸里仿佛倒映出他的狼狈，她的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
令他如坠冰窖，从心顶凉到了脚尖。
大脑仿佛失去了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楞地站着。
他素来最在乎顾家的名声，最在乎他的事业。起先担心离婚的消息会对新药上市产生不利的影响，他才会要求沈清一年内不公开离婚的消息。
后来，央和医院顺利拿回来，顾家事业进入飙升期，即便离婚消息公布，新药其实也不会受到负面新闻的冲击。他单纯只是不想让傅寒霆知道，才一直用专利权牵制沈清。
没想到，最终他们已经离婚的事实，竟会以这样颜面扫地的方式，公之于众。
并且是由顾家人亲口说出来。
非但说出来，还同时曝光了陈兰芝和林婉儿卑劣的行径。
在场所有人，全都知道顾家主母有着怎样丑陋的嘴脸，为了自己的利益，伙同外甥女，陷害自己的儿媳，将她赶出家门，还要害死她的胎儿。
顾家历史上，从未如此丢脸过。
他苦心经营维持的家族形象，毁于一旦。
这些，还不是最令他痛心的事情。
他的头部剧烈的疼痛起来。
一阵高过一阵，凶猛袭来，他身体一软，险些站不稳，整个人痛苦地轻颤着。
原来，从头到尾沈清都是无辜的。
新婚夜，她的果汁里被人加了料，林婉儿故意出面将他叫走，然后她们成功地害沈清失了身。
他冲动之下，不辨是非，跟沈清离了婚。
之所以一直对她存有偏见，全因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他一直以为沈清雇人玷污林婉儿，心地阴毒，为达目的不罢休。
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刚才陈兰芝清楚地提到了三年前，林婉儿曾经陷害沈清，也就是说，真的是林婉儿自导自演，谎称沈清找人玷污她，成功的骗过了他。
在警局里的那一次，林婉儿不过是故技重施，想让三年前的一幕再度上演。只不过这一次被沈清识破，抓住了把柄。
他回想起，领完离婚证那天晚上，他开车在街边找到沈清，当时她见到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脸防备。
甚至激动地痛声质问他。
“我没死，你很失望？”
“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的模样狼狈又疲惫，长发散乱，脸颊脏污。他当时根本没有在意，更不会去心疼她。只当她在做戏。
没想到，竟然是林婉儿雇人要残害她，而她只是从魔爪中侥幸逃走。
或许，当时她甚至以为，他和林婉儿一起要她死。她才会那样害怕他。
他非但没有看出来她受到了伤害，还出言侮辱她。
“沈清我警告你，把你那些肮脏的手段收起来，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陪葬！”
在她求他相信她一次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次动手，甩了她一巴掌。
打了她，其实当时他是后悔的，只是傲气令他不愿意承认。
现在，他更后悔了，悔不当初。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信任她，轻视她，羞辱她，伤害她，冤枉她，三年来用冷暴力对待她……
他究竟做了怎样愚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