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一众翰林全都听傻了!
不是吧?
太孙殿下竟然琢磨施行官绅一体纳粮之政?
官绅一体……
岂不是说,我等抱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也要承受徭役之苦,再也不可免于赋税?
一个摊丁入亩之政,便叫天下官绅叫苦不迭,若再来一个官绅一体纳粮……
太孙殿下难道不怕民怨四起、官绅聚众而造反吗?
转念一想,众人满心震惊之余,忍不住错愕抬眸看向了朱寿,懵逼地道:“殿下……”
“恕臣斗胆,官绅一体纳粮之政,万万不可施啊!”
“此乃动摇殿下统治根基之祸根也!”
“一旦推行,殿下定遭天下士绅与朝廷离心离德,掀起造反之乱!”
“殿下,此举定引百官生怨于殿下呐!”
不料,朱寿听完之后,面上涌起一抹似笑非笑,缓缓说道:“诸君莫不是多虑了?”
“天下百官、士绅怨恨于孤干甚?”
“诸君可是听好了,倘若翰林院再铸大错,孤定推行此政,你们若老老实实为国为民,孤岂会严惩士绅?”
“也就是说,诸君才是祸根啊!”
“天下人再怨,也是先怨诸君,再恨于孤啊!”
话音落下,一众翰林脸都绿了。
该死啊!
倘若此事传了出去,为了杜绝朝廷推行官绅一体纳粮,天下文官岂不是把翰林院视作眼中钉?
到了那时,天下百官犯错,翰林院也不可犯!
否则,翰林院犯了众怒,再无清贵之位!
太孙殿下,你这不是明摆着道德绑架于我等吗?
道德绑架,明明是我等翰林擅长的技术活啊!
可就这么被您给抢了?
然而,出于名声着想,一众翰林心中再怎么憋屈,也不敢多放一个屁,连忙拱手说道:“臣,谨遵太孙殿下谕旨!”
“臣等,此后万万不敢轻视万民,事事以万民为重!”
“否则,定遭天厌之!”
说完,一个个举指立誓,态度可谓是端正极了。
眼看一众翰林终于有了悔过之心,朱寿这才满意颔首,笑呵呵地道:“甚好、如此甚好!”
“看来,诸君也不是似袁朗一样思想腐坏的蠢驴啊!”
“一个个给孤记牢了!”
“史书的笔杆子,在尔等之手,往后你们怎么骂孤,孤都不在乎,你们若是骂出花来,作出如讨武曌檄文一般的骂文,孤还会重重有赏!”
“我大明,上天不可欺,下民不可虐,非与士绅共天下,乃与百姓共天下!”
“若是你们毫无同理之心,欺压万民,将其视作如猪狗……”
“莫怪孤把你们也当猪狗宰杀了!”
闻言,一众翰林惶恐难定,心神俱颤!
上天不可欺,下民不可虐?
与百姓共天下?
看来,太孙与陛下一样,从来不怕得罪天下官绅啊!
倒是钱越等一众年轻翰林,看着朱寿的目光,充满了火热、敬崇,口中激动地喃喃道:“殿下乃真君子、真圣人也!”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知为行之始,行为知之成!”
“殿下知万民之苦,不惧官绅之敌,而行于诸仁政治民,乃为我等大宗师也!”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殿下,臣悟了、悟了啊!”
这一刻,一众年轻翰林如找到毕生信仰一般,充满了激动!
天下众生,十只有九乃是沽名钓誉之徒!
可大宗师呢?
即便深知自己下的一道道谕旨,极其得罪天下官绅、动摇自己的统治,却始终秉承初心,事事为万民而虑!
殿下若不是圣人,谁可称圣人?
什么?
殿下手腕暴虐狠辣似陛下,不似仁君之相?
笑话!
陛下乃再造华夏、重塑汉民脊梁之开国帝王!
殿下酷似陛下,非万民之苦,乃万民之福也!
而此时,望着把自己奉若神明的一众年轻翰林,朱寿非但不喜,反而微微皱了皱眉,断然冷喝:“钱越!”
钱越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行礼:“臣在!”
朱寿面无表情,淡淡地道:“尔等纵是心学门下,也莫要以为自己身为太孙门生,沾沾自喜而恃才傲物!”
“当了孤的门生,更应三省己身、处处牢记万民之疾苦而施政治民,非是尔等在官运上如鱼得水的本钱!”
“今日之后,孤非但不会轻易重用尔等,反而会处处严苛于尔等!”
“尔等若是犯了王法,换做旁人乃是砍头之罪,尔等罪加三等,当诛其族!”
“旁人乃是夷三族之罪,尔等诛九族!”
“知道了吗?!”
闻言,钱越等一众年轻翰林瞬间面色大震!
啊?
身为心学门下,倘若犯了王法,罪加三等?
这也太狠了吧?
可很快,众人非但不惧,反而端端正正叩首行礼,肃然地道:“学生,谨遵大宗师之命!”
“若学生辜负大宗师之教诲,辜负万民,纵诛九族又何妨?”
朱寿重重点了点头,笑道:“甚好!”
“记住尔等今日之誓,若往后食言,孤的屠刀落下莫要叫屈!”
“蒋瓛!”
“臣在!”
“笔墨伺候!”
“是,殿下!”
蒋瓛不敢怠慢,忙是搬来桌案,文房四宝。
至于朱寿也不含糊,挥笔执墨,在宣纸上著下两行话:“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望着这两行大字,方孝孺看得面色大震,连忙拜倒:“殿下大才,老臣惭愧也!”
朱寿瞥了一眼方孝孺,淡淡地道:“你身为翰林院大学士,既觉得惭愧,那就把这两行字挂在翰林院!”
“我大明养才储望之所,绝不可思想腐坏也!”
“还有……”
“若孤的商贾身份传了出去,孤唯你是问!”
“至于是什么罪名,你个老东西也该知道吧?”
罪名?
岂不是诛老夫十族?
袁朗啊袁朗,你说说你,没事招惹太孙殿下这个杀胚干甚?
如今倒好,把老夫连累进去了!
方孝孺心里破口大骂不止,面上却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臣,遵旨!”
朱寿摆了摆手,淡淡地道:“行了!”
“好好理一理你翰林院的乌烟瘴气吧!”
“再有下次,莫说孤把你这老家伙丢去辽东种土豆!”
“蒋瓛!”
“走了!”
说罢,带着蒋瓛等一众锦衣卫迈步离去。
等走出翰林院,蒋瓛面色迟疑几下,这才迈步上前,抱了抱拳,道:“殿下……”
“臣有一事不明……”
朱寿微微一挑眉,道:“说!”
蒋瓛面带一抹疑惑,忍不住问道:“殿下,钱越等一众翰林,乃是您的死忠,您不扶持也就罢了,为何严苛于钱越他们呢?”
“万一钱越等人心生怨恨,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朱寿便冷笑一声,幽幽地道:“若是因孤的严苛,钱越这帮人便心生怨恨,那就证明他们不配为心学门人!”
“再说……”
“孤今日不严苛他们,你觉得若是百官知道孤便是心学大宗师,会不会为了奉承谄媚于孤,挤破脑袋要拜入心学门下?”
“到了那时,心学非但不会成为一门经世致用的圣人学问,反而成了百官媚上、结党营私之利器!”
“若是如此,孤就是大明千古罪人!”
“你说孤该不该苛责钱越这帮人?”
蒋瓛顿时恍然大悟,连忙抱拳道:“殿下圣明,臣佩服、佩服!”
朱寿摆了摆手,道:“少他娘的拍本少爷马屁!”
“拍马屁的本事,你照老方差远了!”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长叹一口气道:“奶奶个腿,商贾朱寿这个身份,往后越来越难用了啊!”
“不成!”
“回头本少爷得想个办法,换个路子坑一坑百官!”
闻言,蒋瓛眼珠子一转,壮足了胆子,恭谨地问道:“殿下,既是如此……”
“恕臣斗胆……”
“敢问殿下,您要不要在锦衣卫捞个千户当当?”
话音落下,朱寿瞬间愣住了。
啥玩意?
本少爷当个锦衣卫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