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缇发现这座地宫喜用夜明珠,直到现在,她都没有看到一把篝火。整个地下世界,全靠星罗棋布的夜明珠和观赏性极高的彩色宝石支撑,夜明珠的光明照射到切面锋利的宝石上,宝石又散发出彩虹般的光,仙境般的氤氲之美弥漫在夯土之间,令人心旷神怡。
她们很快发现,羽族先辈用来打败月枝天池的,不止一座绛河大藻井,而是许多座。迷宫的上方开始出现舒展着四臂的菩萨与飞天,还有成千上万的壁画形象,青缇来不及细看,只能挑离自己最近的一幅欣赏。
那应该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长目细眉,唇红鼻直,文静典雅,姣美妩媚,沥粉堆金的宝冠佩饰华贵富丽,淡朱晕染的肌肤使他显得与众不同,只见他微微侧头,俯视众生,一时间,一个“一心为民”的形象跃然纸上。
左边的“阿閦佛”目光深邃,颜容清秀,其袈裟衣的褶线描得十分匀细流畅,不仅转折自如,还师傅贴体合度,堪称杰作。与前面慈祥和善的观世音不同,这幅壁画展现的是男性的体态之美,以及其阳刚的精神气质。
右边的大势至菩萨,是慈悲和善良的化身。它头戴宝冠,发梳高髻,上身半裸,肌肤圆润光洁,佩披巾、璎珞、臂钏、手镯等物,俊美中蕴含着女性的妩媚。造物主将他刻画成了目光低垂、神情专注的样子,不由得让人觉得他正在侧耳聆听朝拜者的倾诉。
青缇的内心滚起了惊涛骇浪。这真的是羽族人为了和月枝“置气”而打造出来的宝藏吗?可那一笔一画的描绘,颜色与结构的选择,都分明蕴含着深厚的感情和强大的思考,这不可能只是一件羽族人用来和月枝较劲的“作品”,它是......艺术啊!
“皇后娘娘,如果这个地宫真的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那这些壁画就一定是用泥金工艺制作的。”清霜跟紧了她,道。
所谓泥金工艺,就是把金子磨成粉,制成一种金色涂料。用这种金色涂料所留下来的文字和画,可以做到历经千年而不褪色,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直栩栩如生。
泥金工艺,听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民间有着“一贴三上九泥金”的说法,意思是贴金只需要一张金箔,鎏金要三张,泥金却要用九张,如果只是为了和月枝一较高低的话,不用下这么大的血本吧?
青缇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七千年前的历史实在太过混乱,也太过落后,那时的人们在木板、龟甲和青铜器上写字,当这些东西丢失或损坏,史实就会陷入模糊和空白当中。
今天的人们根据现有的少得可怜的考古发现来推断当时大致的“大事件表”,但仍不完备,“绛河大藻井为荒嬉皇后而建”的说法,来自于在羽族民间人士为纪录荒嬉皇后暴行而写的一本书——说白了,它就是个话本子。
可刚才,翠缥很自信地告诉她们“绛河大藻井是羽族为了和月枝比建筑工艺而建的”,那这个说法,她又是从哪儿知道的?有明确的史料吗?
还有,她刚才被带进误区了!无论绛河大藻井究竟因谁而造,这个地宫里的一切——夯道、迷宫、陶俑、青铜器、壁画、宝石和数不尽的夜明珠,都有可能出自不同的工匠之手!同时,它们也不一定都来自七千年前,也有可能来自于六千年前、五千年前、几百年前、几十年前,甚至一万两千年前!
当今世界普遍认为“四方大陆的历史只有一万两千年”,再往前推,就是冰川时代了,那时候人类还没出现呢!
可,那又如何?历史缺乏的时代,谁都不知道这个鬼斧神工的庞大洞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青缇又有一个谜团需要解开了。她随着澹雅走出迷宫,却只见翠缥与绕雀呆立在那儿,背影僵硬。不远处,一个女孩儿正举着一柄等人高的大铲子,欲撬开她旁边用金丝楠阴沉木做成的棺材......
“朝朝朝朝、朝阳殿下?!您怎么会在这儿?”清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北宸未来的女王怎么会在羽族的地宫里盗墓呢?!
“额,皇嫂,你好呀?来都来了,帮我个忙呗?帮我把这棺材打开,青芜在这里面。”
青芜在这里面?不等青缇反应,翠缥和绕雀就一起上前,直奔那金丝楠木棺而去。想来她们刚才已经和韵仪沟通过,只不过是在此时才终于作出协助韵仪的决定。
“那个,我们不都是圣女嘛?开馆......手一挥不就好了?”清霜半信半疑地问,翠缥张口欲解释,却被朝阳截胡。
朝阳一边奋力撬棺材上的钉子,一边说:“棺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用灵术暴力开棺可能会伤到她,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东西?棺材里能有什么东西?不就是......逝者的躯壳(qiào)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