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驼铃节是沙漠人感谢骆驼的节日,在物资缺乏的沙漠,这群能力出众的伙计们,帮了众人很多忙,不仅能数日不喝水,十年如一日在干旱地区担任拖车、坐骑一类的工作,脾气还很好,耐心十足,甚少与人族发生冲突。
万俟千乘举办的这场驼铃节,不在宽阔的祭台上,也不在平坦的大路旁边,而是在一个类似于斗兽场的地方。她坐上那顶有着覆钵式金塔轿顶的檀木轿子,和万俟千乘一起,颠到了宏伟的圆形拱门下——这是上古遗留的建筑吧,好沧桑。
彩旗和高幡在场内林立,有很多调皮的小孩子,正捧着一个盛满油彩的钵,他们用手指沾取少量油彩,将其淋洒于空中,抹于参加节庆者的脸上,蹦着跳着,欢呼雀跃。此,寓意着分享幸福,共享福运。
场内有近百头骆驼徘徊,有的伏下假寐,有的闲庭散步,人们举着洁净的水和食物奉到它们嘴边,盼望着沙漠可以富足一点,再富足一点。
吹拉弹唱的乐队必不可少,舞动双刀的舞女振奋人心,沙漠中鲜少有这么奢靡的节日,不少马戏团和戏班子都想借此大赚一笔。
今日的斗兽场不设守卫,任何人都可以进出,最底层的阶级也可以来到这里,看几场表演,摸一摸骆驼,最后,在层层叠叠的环形观众席上,找一个僻静的位置,与自己的家人共进午餐。
彩棚鳞次栉比,小摊小贩令人应接不暇,王庭有免费为每一位公民发放甘草糕的地方,那应该是从勒舒进来的吧,奇怪了,伯鲁与勒舒的贸易什么时候这么频繁了?是因为苏御灭国,伯鲁逐渐脱离羽族的关系吗?
可他们依然是货真价实的羽族人啊。
“咚!咚!”,抬轿的彪形大汉极力跺脚的声音,引来了场内人的注意,万俟千乘拨开富贵的纱帘,优雅地下轿,又转身向她伸出手。
“一展英姿吧,我的公主殿下。”
灿如春华的金色长发在云水色的天空下滑动,玉髓绿与甸子蓝交织而成的长额饰,成了沙漠中最美的颜色。绛唇一抿,嫣如丹果。
青芜被万俟千乘牵引着,顺顺利利地走到了斗兽场的中央,沿途的人们都惊愕地让开道路——这是那个传闻传开后,永昭公主第一次在公众亮相,他们没想到,死而复生的永昭公主,竟然真的被他们的大君找到了。
青芜带着面具,茫然地接受着这一切,这些或忧、或喜、或惊吓、或麻木的目光,她太熟悉了,从前的花车游行,少不了这样的环节。
可花车游行是为了向世人展现他们公主的新未婚夫而举办的,现在的这个场面,怎么这么像她又立了万俟千乘为未婚夫呢?
繁杂的饰品随着她的动作互相碰撞,清脆的响声在青芜的感官中清晰可见,甚至有些闹腾。
她的腕间,是珊瑚链与红玉镯在争奇斗艳,粉颈之上,桔梗紫泪滴形吊坠尽显高贵,雕凤尾的黄金面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沉甸甸的份量,那经过火吻后仍光辉夺目的镂刻,是羽族最高权利的象征。
如此多的首饰搭在她身上竟然丝毫不显艳俗!没有什么比她那张海棠醉日般的脸更加动人心魄!所有由华丽堆砌而成的美好,在她身上都只能沦为陪衬!
热闹的场地归于平静,人群推搡着散开,万俟千乘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包围圈与她之间,真诚地期待着。
数百头骆驼呆在原地,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青芜张开双臂,准备跳祭祀舞。
万俟千乘为她准备的,是一条简单的渐变红裙,绣金线的长裙迎风舒展的样子,能在不知不觉将人引进红粉青楼之地,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如涎玉沫珠,给人高风亮节之感。
真是富有心机啊,阿木烈。
迎风旋转的瞬间,她在人群中看见了慕容烈阳。他正举着长枪,眼神呆愣而哀怨,他在想些什么呢?在痛恨,在哀怨,还是在觊觎?又或者,只是不屑一顾而已。
世人贪婪而愚蠢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她早已习惯了。
站在人群中的慕容烈阳眼光迷离了。
青芜跳的并不是驼铃节专用的祭祀舞,而是“焉丽莎”,那是羽族女子献给心爱之人的——“专属之舞”。只有爱人在场的时候,她们才能跳。
她现在跳这个是为了什么?告白吗?向谁?又或者,这是万俟大君安排的?慕容烈阳调整了一下呼吸,将目光移向地面,瞬息过后,他又抬起头来,与青芜眼神交汇。
回不去了啊,我的小医女。
风卷起青芜的头纱,迷了她的眼。似乎是感受到了慕容烈阳的回答,她用一个穿手转加下腰,结束了这场告白之舞。
天地间静静的。忽然,一只骆驼上前,舔了舔她的手心,随后,斗兽场内的数百头骆驼同时下跪伏地,以示臣服。
这场面,绝对比“死而复生的永昭公主”更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