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年前,容妩曾带着严丹蔻看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打铁花。
那天非年非节,也不是丹蔻的生辰,只是因为一次她在书中看到了先人对打铁花的描述,随口感叹了一句“好像见识一下啊”,容妩就一直在与天池沟通、尝试举办一次这样的表演。
然后,她成功了。
那个少女总能让天池破例。
她至今都记得那副场景。空旷场地上的双层花棚有两丈那么高,上面密布新鲜柳枝、烟花鞭炮、起火等。棚中间竖立一根与花棚等高的“老杆”,也要绑上长挂鞭炮和大型烟花,称为“设彩”。
花棚旁边放着熔化铁汁用的熔炉,打花者们手拿拳头粗细、一尺多长、顶端掏有圆形坑槽的新鲜柳树棒,头戴反扣着的葫芦瓢,赤裸着上身,一手拿着盛有铁汁的上棒,一手拿着未盛铁汁的下棒,迅速跑至花棚下,用下棒猛击上棒。
霎时间!棒中的铁汁冲向花棚,遇到棚顶的柳枝后迸散开来,点燃了花棚上的鞭炮和烟花,铁花飞溅,流星如瀑,鞭炮齐鸣,声震天宇。
精彩的场景持续了很久,十几个打花者一棒接一棒,一人跟一人,往来于熔炉和花棚之间,一棒铁花才刚冲天而起,另一棒就接踵而至,棒棒相连,络绎不绝。丹蔻永远记得,那天容妩对她说:“我生性热烈,大大咧咧,很多事情做得都不够好,但会我竭尽全力保护你,若你受了委屈,万不要自己受着,一定要和我说,我定会帮你把理讨回来!”
“呜呜呜,惠棠殿下,她们说我是戏子出身......”
“没事,我不听她们说,我只听你说。”
“惠棠殿下,您长得真好看。”
“你也好看,”容妩精心选出一朵花,“戴这蔟龙船花更好看。”
“惠棠殿下,您又在看什么啊?《珍珠塔》?我昨天教您的《玉蜻蜓》,您都学会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容妩羞涩地将词谱藏起来,“丹蔻,你教我琵琶吧。那乐器生的美,我想让它在我手中生出花儿来。”
严丹蔻半跪在地上,眸中暗露无奈:“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天池的手段,越发不留情了。”年轻的后辈们血气方刚,正十分神气地拉扯着十方锁,使她动弹不得。娵訾祭司近前,冷漠地从她的领口中摸出了遗诏。
“祭司大人!”突然,在外围控制十方锁的圣女们大喊了一声,只因娵訾祭司一碰到那麻黄纸的边缘,就像触电了一样倒在地上,口不能言,还捂着肚子干呕不止。
严丹蔻暗暗一笑,抓住机会撒了一圈黑色粉末在周围,众圣女们素质极高地没有避开,也没有慌乱地松开紧抓十方锁的手以求遮挡,而是当即就开了防护屏障。
但那诡异的玩意儿竟然直接穿过了灵力屏障,准确无误地钻入了她们耳鼻之中。
“啊!”十方锁破了。严丹蔻带着“一山还比一山高”的笑容站起身,拍了拍沾染了泥灰的古烟纹碧霞罗衣,随意地笑道:“此毒名为‘放蜂’,是蛊毒的一种,匆忙调出来的,毒性没有那么强,您要是想解,去曦月宫吧。”
她嬉笑着跨过哀声遍地的人群,却碰到了更大的麻烦。降娄、大梁、实沉、寿星、大火、析木,除了性情佛系的星纪祭司和辈分最大的玄枵祭司,其他能到的,都到了。她们如盘龙驻似的立在那里,犹如通往神界的天梯上避无可避的天堑。
(按照海暮云的说法,在降服室戚的过程中,鹑首、鹑火、鹑尾三位祭司因为太过嫉恶如仇,所以冲在了最前面,结果成了受伤最重的,今晚没出现,应该是在养伤吧。她们与清河同辈,是臣属,更是挚友,难怪会在“得知室戚给清河下毒多年后”失了理智。)
糟了!她们要列六芒星阵!
“壮矣崧维岳,盘盘上窈冥。中天瞻巨镇,元气有遗形。雨入秦川黑,云开楚岫青。鳌掀一柱在,万古压坤灵。”
圣女先人的智慧真是无所比拟,只是个咒语都那么有威慑力,一个由六种颜色的灵力所凝结成的多面绣球从天而降,严丹蔻开防护屏障抵御,两者相撞,发出了比铜锣还更要讨厌的声音,晴初本能地捂住了耳朵。
“好壮观啊。”她感慨了一句。
她旁边的林妙君与清霜瞥了她一眼,又向前看了。圣贤皇后殿下还在等,等......容妩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