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夜深人静的夜晚。
“说吧,你放我出来干什么?”
“我需要一样东西,清河王太后的遗诏。眼下月枝没有明确的继承人,老太太不会蠢到连遗诏都不留,而你,就是那个可以找到遗诏的人。”
门框前的两个暗影分开,严丹蔻摘下眼睛上的黑布条,暗叹一声“今晚睡足了,明天一定去鲜腴宫偷温州贡橘”。
另一边,回到广延居的林妙君还在念严丹蔻的生平,刚从盈袖宫过来的晴初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甜点,不由得地也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这位曾经“天池小军师”的著名事迹。
“综上所述,如果天池有军师的话,那一定是惠泽长公主,但如果天池有‘小军师’的话,那一定是她严丹蔻。这的确是一句很实用的概括。”林妙君汇报完毕,跪坐起身。
青缇有些困了,倒不是孕期反应作祟,也不是这姑娘的报告冗长,而是她做的报告实在是太详细、太有用了!有用到青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严丹蔻的作用。
这位前辈的能力如此出众,该是什么样的任务,才能配得上她?
翌日。
覃都城住宅区的一个小角落里,赵侍良正在锄地,他已经年老,潘鬓沈腰,连锄地都有些力不从心。
“侍良,我们谈谈吧。”女人的身影倒映在刚犁开的泥地里,声音似曾相识。赵侍良怔住了,心好像被寺庙里的鸿钟给敲了一下,在几乎不可思议的想象中,他抬头。
那张至今都美的不可方物的脸上挂着平静而又恬淡的笑容,仿佛往昔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但他的呼吸却是瞬间就急促了。微驼的背不自觉地直起来少许,脸上的褶子凭空消失了几道,就连数日凹陷的眼窝都放出了神采。
“进去说吧。”将手上的锄头颤巍巍地靠回墙上后,他接道。
屋子小,他们只能坐在有些繁乱的书桌上说话。这间屋子,饭桌没有,茶桌没有,唯一的长桌上还堆满书和书匣,看样子是个“三合一”的好物件。
“你出来了啊。”赵侍良展开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寒暄。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侍良,我需要清河王太后的遗诏。”严丹蔻直截了当地说。
昨晚哲王妃带给她的情报她可是铭记于心的。
“赵侍良是因为连坐制度才被贬的官,他本人并没有参与室戚谋反。按照规矩,其名下所有因赏赐而得到的财产全部充公,这其实就相当于抄家了。”
“但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私人财产!没有买房也没有投资商铺,这导致他现在只能住在覃都东北角的一座小宅子里,那是他初入朝时靠攒俸禄给自己买的房子,被定义为‘非国有财产’,幸运地没有被回收。”
“赵侍良的妻子出自弘农杨氏。这个家族在如今的月枝有着相当于‘第四个国公府’的地位。有趣的是,赵侍良和杨氏是自由恋爱,然后奉子成的婚。那时的赵侍良还没现在这么出名呢!”
“此事虽惊世骇俗,但杨家毕竟位高权重,覃都中人也不敢过分戏说。要我说呀,杨家八成是看中了赵侍良未来可期,才肯在他的身上下那么多赌资,连自家女儿的名誉都赔进去了。”
桑榆调侃了几句后继续道:“杨氏为赵侍良生下四子两女,其中一子早夭。魔族入侵覃都时杨氏惊吓过度,不就便病逝了。妾室方面,月枝律:一品官可以纳四名小妾。他刚好就纳了四名,共为他诞育了十一个孩子,其中六个活到成年。”
“连坐事件发生后,这四名小妾和她们所生的女儿,全都被充入五阁,做了看守瑞宝符契的罪奴,那些庶子呢,被充了军。长子赵牵在智慧宫当书史,官三品,并未被此次事件波及到,但他和赵侍良的关系不太好,应该是身为长子承担了太多压力的缘故。赵侍良和杨氏对其他孩子都极尽宠爱,却唯独对他极为严厉。”
“次子赵不夷和活下来的四子赵不惠,资质平常,被弘农杨氏给保了下来,现正在努力务工。但他们不愿意跟没有斗志的父亲住,就问杨家舅舅借了钱,搬出去住了。两个嫡出的女儿赵不蔓和赵不枝,因为嫁人时间早,也没有被此次事件波及,但在夫家的地位大不如前。”
“值得一探究竟的是,赵侍良给子女们起的名字都寓意隽永,连庶出的也是这样,什么不磷、不缁、不忮、不求、不丰、不俭,只有长子的名字异常随便。但,就算他年少的时候没有想好,老了以后也总得给自己的孩子改个好听的吧?这人怎么连改都懒得改?太不道德了......”桑榆拍了拍严丹蔻的肩,意味深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