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仪和亓官信的婚服是纯白色的,发钗也都是银饰,这是北宸的传统,但为了尊重宣国,银饰的形状和衣服上的织银纹样,由宣国决定。
“你知道你头上的这个,是凤的哪个女儿吗?”韵仪正在试戴凤冠,亓官信突然出现在铜镜中,笑眯眯道。
“这还有讲究啊!”韵仪想把头上的凤冠摘下来好好端详一番,却被亓官信给摁住了。亓官信替她扶稳凤冠,低声道:“在宣国的风俗中,女子出嫁时所戴的凤冠,上面镂刻的是凤的第四个女儿——蓝凫。其性情温和,善布雨,居于海之滨,是我宣国的福星呢。”
韵仪哽咽。
她可不是什么性情温和的主啊......
光耀九十八年,一月底。韵仪和亓官信登上了拂衣台,宣戴王和纤成王后站在香坛右侧,台下是文武百官。昨日的雪未化,大有瑞雪兆丰年之势。
厚重的礼乐响起,他们肃穆作揖,朝宣国宗庙的方向深深拜去。千和香青烟袅袅,韵仪握着天鹅羽镶白玉团扇,上前一步。
“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敬告神明,谨订此约。”她又一拜。
亓官信也上前一步。“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宣世子信,有幸迎娶天神之女为妻,从今往后,必敬必戒,矢志不移。”他也一拜。
此时,礼乐到达了一个比较宏大的阶段,宣戴王接过侍从递来的酒觞,朝百官高吼一声:“礼同掌判!祝我儿与朝阳殿下荣华并蒂,笙磬同音!”
“祝世子与朝阳殿下荣华并蒂,笙磬同音!”
亓官信牵过韵仪的手,和她一起接受着这天下贤才的朝拜。
棣华城里放起了烟花。亓官信掀起绣着金凤式样的白色帘子,竟发现坐在内室的韵仪正呆萌地抱着一碗汤圆!
“当啷”!白瓷小勺惊恐地被丢在了碗里,韵仪的嘴里还叼着一个豆沙馅的汤圆,漂亮的天鹅羽镶白玉团扇被她摆在一边,可落寞了。
韵仪张大嘴,艰难地把汤圆给咽了下去——“除夕节快乐!”咽完汤圆后,她把那个汤圆碗捧到他面前,震天动地地喊了这么一声,十分欢天喜地。
亓官信被她吓到了,他无可奈何地弯腰,凑到她耳边说:“我带了那么一大波人进来,你就没感觉到吗?”韵仪偏头,看到了那片黑压压的人。她委屈地开口解释:“汤圆太好吃了,我没注意到......”
“你们都下去吧。”亓官信吩咐身后人。
外人都下去了。
“我、我......”韵仪百口莫辩。
“汤圆好吃吗?”亓官信优哉游哉地问。
“嗯!好吃!甜甜软软,不油不腻!”韵仪由衷地赞美道。
“那你吃饱了吗?”
韵仪低头,意犹未尽地看向那个汤圆碗:“如果把剩下的这几个也吃了,应该就饱了吧。”
亓官信气不打一处来,他劈手夺走韵仪的碗,坐到了圆桌旁:“你刚才都把它送给我了,那它就是我的了,晚饭宜七分饱,殿下还是不要吃太多为妙。”
纯白的汤汁被他舀起又浇下,韵仪的眼神频频跟他的动作而晃动——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终于!亓官信舀起汤圆。
韵仪做出了心碎的表情。
谁知他只是将汤圆吹了吹,然后送到了她嘴边:“我在外面吃饱了,这些都是你的。”韵仪面上涌出一丝感动,却又不像是被他给感动到的。“你真是太坏了,不允许我逗你,你却逗了我好几回......”她往嘴里塞进一个圆子,眼泪汪汪道。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亓官信慈爱地看着她,她不喜欢他总是喊她“公主”,他就真的改掉了那个疏离的称呼。
“隔~”韵仪靠在床上,打了个优雅的饱嗝。突然,她的身下传来了几道清响,她抬起手才发现,那是喜娘提前铺上的花生和红枣,还有桂圆和糯米。
“这下你是真的不能再吃了。”亓官信不顾她盼望的眼神,把她牵到圆桌边喝合卺酒。“这是什么酒啊?”韵仪趴在酒壶上问。
“米酒。”亓官信捞起已经被她打开壶盖的酒壶,米汤般的酒倾泻而下。宣国的酒瓯有碗口那么大,他怕她喝醉了后难受,便把烈性的屠苏酒换成了米酒。
“那用的是什么米啊?我还没见过米酒的制作工序呢......”
亓官信将酒瓯里的酒饮尽,没顾得上回答她,她便也配合着以袖掩面、喝酒。交换酒杯后,他将床上的果子全都捧了出来,铺撒在了地上,有的甚至还撒到了外间。
“早点就寝。”亓官信转身出去了。韵仪看着那被捋平褶皱的床单,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过好了一会儿,亓官信见里面的烛火还没有熄,便斗胆走进来看。
只见韵仪还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发冠没拆,衣服没换,她将双手搁在膝前,乖顺地像只猫咪。“你在干什么?”亓官信的脸上带着一丝迷惑。
“坐空烛啊。”韵仪神采奕奕地回答。
他心里一抽:“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韵仪怯懦地摇头,又不想被人看低似的,结结巴巴地说:“恨梅姑姑告诉我,我要乖乖地坐在床边,不能乱动,等蜡烛燃尽的时候,你就会.....额......我的夫君就会......来找我......”
听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亓官信陡然放心了很多。
“没事的,你早点睡,你的夫君不会讨厌你的。”
“真的吗?”她歪着头问。
“真的。明天早上我会叫你,你不用担心会睡过头。”
韵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亓官信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