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宁国公府前她还一直想着,说不定这不是真的呢?说不定是王太后发现她逃婚之后、恼羞成怒才把她给“写”死了呢?说不定泠心姐姐正被幽禁在某个地方、正等着她去救呢?可事实是,她救不了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宁国公府的灵堂内,她出现在了一众悲痛和迷惑的家生奴才面前。宁书逸坐在木棺左侧的一张八仙椅上,脸上是说不出的憔悴。高氏夫人估计早已哭昏过去了,欣荣并没有看到她。
其余的人,欣荣也没有看到。整个灵堂内,在宽慰父亲、帮忙烧纸钱的,只有身着深青色长裙的林妙君一人。
欣荣戴着长长的黑色帷帽呆立在灵堂门口,她已经猜到了,这并不是作戏,不然父亲不会那么悲痛。守门的扈从举着长棍想要把这名不速之客给赶出去,却被宁书逸抬手制止了。“让她进来吧。”宁书逸说。
欣荣的右脚先迈进门槛。正在堂中央烧纸的林妙君退到一边,捂着红彤彤的鼻子不知道在着急什么,但欣荣并没有生出足够的精力去在乎她。
她绕过写着“月枝王朝荣国公主之灵位”的牌位,直接站到了檀香木棺椁的旁边。她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仿佛正在进行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哀。终于,她准备好了!
她开始动手移还未敲钉的棺盖。
守门的扈从又举起了长棍,宁书逸依然阻止了他们。没有人敢帮她,她一个人使了好大的力气才使那被埋葬的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欣荣趴在棺上痛哭不止。她的哭声比此前人们所领会到的任何一种都还要悲怆。林妙君攥着手里的白帕子走近,欣荣居然机敏地停下了哭泣。
“我们走吧”,她带着呜咽声说道。
林妙君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你为什么要回来啊?明明都已经逃走了,这是个陷阱你知不知道?!你干嘛不跑得更远一点?
”欣荣慈爱地抹去她脸上的眼泪,笑了:“白跟着我那么久了,到头来还是个小孩子。”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第三个重要之人了啊。
欣荣被押进了温泉宫,这次她是戴着缚灵锁进的。大殿上首是清河王太后,其次是星辰殿祭司,大殿两边分坐着月枝十二祭司,她们都穿着黑袍,用兜帽遮住了脸,看上去高深莫测。
室戚夫人也在,她端着一个放酒壶的银盘,像侍女一样侍立在清河身旁。
“呵,没想到啊......”欣荣忽然上演了一幕十分鬼畜的戏码,她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仰天长笑道:“朝中如今您忌惮的,也只有这几位了吧?还是说,只有这几位可以观摩您处死荣国公主?”殿中一片寂静,静得叫人怀疑那些黑袍下坐着的不是活人,而是地狱使者。
“让她跪下。”王太后对她的讽刺视若无睹,只是冷漠地发令。坐在左右最末的祭司机械地起身,压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跪下。欣荣本想反抗,但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袭来,她根本喘不过气。这就是上品灵力者的实力吗?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
室戚夫人从首座边上走下来,她将酒壶里的酒倾入酒杯中,还故意让欣荣看到了酒水洒出来后、沾到银盘上的样子,这是一杯毒酒。
“唔唔唔!”欣荣被强行灌了酒水,她知道这玩意儿不致命,室戚夫人只是想折磨她,想让她服软而已。
好疼。酒水流经喉咙、肺腑、胃,她觉得她的四肢百骸都是疼的,脑袋像被大古钟敲了一样,耳朵是疼的,牙龈也是疼的,十指肿胀不已,她曲身躺在了地板上,但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重工绣毡的质感!
她觉得她要到弥留之际了。
“宜臻,”王太后说,“她快到极限了。”
室戚夫人给她喂了什么东西,清凉凉的,味道有点像苦的李子。
“怎么样?体会到你心爱之人濒死时的那种痛苦了吗?”这个年少时就对她十分有意见的嫡公主之母,此时显得更加刻薄。
“是你......”欣荣艰难地醒转,“是你毒死了玉阳。”
“不是我,是青缇做的。”室戚踩住她指向自己的手,“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吧?为什么青缇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典狱司的门口?为什么此前她要千方百计地阻挠你救梁玉阳?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早就把她当成杀人凶手了,只是你一直在骗自己而已。”
她没有!她和青缇的误会早已解开了,她从来都没有因为过去的事而对青缇产生一丝一毫的不满......
“不要否认,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就足以论证这个事实。正因为你知道了这件事是青缇做的,所以你才没有大闹天池,才没有一定要为梁玉阳讨个说话。青缇利用了你对她的恻隐之心保全了天池的颜面,而现在,她即将牺牲你第二次。.你没察觉到吗?”
室戚蹲下来凑到她的面前,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向往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