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欣荣听说梁玉阳是12岁时中的秀才时,她就毅然决然地决定让他去复考。12岁!12岁唉!很厉害的耶!她十二岁只会在青缇面前哭鼻涕泡、天天嚷嚷着要回家,而梁玉阳却能考中秀才,在父母去世后还如此地有担当,妥妥地神童一枚好不好!
梁玉阳却说他不想再考了,瘟疫爆发的那年是他的第二次秋闱,他已经落榜过两回了,他不想再体验一次精心准备三年却一无所有的心情——“宁女官不必为我担忧,科举真的已经不是小生的执念了。”
可这种话......谁会信啊?欣荣看向那一架子书。
“就当考着玩儿嘛,反正下次秋闱就在明年,你也不用过多地准备,你看看这个时机,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劝你想开呢?”
“这是谬论,天公不作美,秋闱也不应该抱着玩闹的心情去,那是对自己和对他人的不负责任。”梁玉阳不肯松口,目不转睛地替隔壁的扇子店做绘扇的活儿。
“玉阳,你这样有本事、有志向的人,如果不穿上那獬豸(xiè zhì)补服,那该是国家多大的损失啊?你忍心让国家的人才白白流失吗?”
“宁女官抬举我了,小生不适合捧杀。”梁玉阳气定神闲,气得欣荣一拍桌子:“玉阳,你这样我可不喜欢你了!”
梁玉阳的手一顿,他静静地放下笔,缓缓地对上欣荣的眼睛:“宁女官喜欢白衣卿相的少年吗?”
欣荣见事情有转机,连忙附和:“对呀对呀,我喜欢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眉清目秀、大才盘盘的男子,特别是那种拿把扇子摇一摇,和诸葛先生一样心怀天下、雄才大略的男子!你要当那个男子吗?”欣荣眨了两下眼睛。
“那我就浅试一下吧。”梁玉阳放下手中的狼毫。
半年后,光耀九十五年,西凌花灯节过后。
梁玉阳请欣荣吃了一碗面。那是他们在大夏的最后一面,可惜欣荣浑然不觉。“哧溜哧溜”,她大口地喝着面汤,全然没有注意到玉阳看自己的眼神——痴迷且认真。
“饱啦。”欣荣放下面碗,碗调皮地在桌上转了三个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干嘛突然请我吃面?”
“我就是想找个理由见见你。”梁玉阳笑不露齿,“我认识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他教过的学生大多数都考中了,我想去他家里学学,但以后可能不能再这样常常与你出来玩了,你......”
“这是好事啊!”欣荣高呼一声,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你不会不开心就好。”梁玉阳又叫来了两壶酒,欣荣觉得奇怪:玉阳从不喝酒的。“祝我成功吧。”玉阳对她笑。
约莫十日前,青缇在沅河的画舫上秘密召见了梁玉阳。梁玉阳一袭白衣跪在地上,脑海里都是昨晚放河灯时欣荣灿烂的笑容。
“你可知她是我月枝的公主?”青缇坐在上首,冷漠发问。迟钝的欣荣或许感觉不到,但她却在这个男子的眼里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爱意。
“小生知道。”梁玉阳的一举一动都很规矩。
“那就更不应该心生妄念。”青缇重重地落下碗盖。
梁玉阳叩首:“小生只想在荣国公主身边静静地看着,除此以外,别无他想。”
“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的志向不止于此。”青缇不喜欢拐弯抹角,她递出了一个黄麻信封,“你在大夏参加过两次秋闱,都没考中,不如去月枝吧。每年的芒种,月枝都会举办‘天池总考’选拔女诸生,当然,也有专门针对男子的‘铨选’,拿着这份举荐信,我保你进一甲,里面还有路费。”
梁玉阳动摇了。
他没想到,他居然动摇了!欣荣说的对,科举的确是他的执念,这世间的任何男子都抵挡不住“金榜题名”的诱惑。
但他没有接举荐信。
“小生会离开荣国公主,但请您给我一个与她道别的机会。”
“我最多给你十日的时间,十日之后我们从西凌回来,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关于荣国公主流连宫外的消息。”
梁玉阳握紧了拳头。他太崇尚文人墨客的世界,太喜欢与那些高堂庙客平等地争论了!他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被手握一方重权的人看到,希望有朝一日他也可以主考殿试,可以坐在那南官帽椅上,见识一下什么叫作“后生可畏”!
这些东西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爱情与乡情。十日后,他拨开人群,对正在斗鸡的欣荣努力笑道:“欣荣!我请你吃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