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晴初才知道:原来扣俸禄不是规矩,是太子妃的爱好呀!刚才那个白司药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还是很有希望成为“鹣鲽宫主事医女”的!希望太子妃赶紧考验完她,然后赶紧放过自己。宁晴初拍了拍胸口,这样想。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取消这个制度了?”太子妃目视前方,手里在一遍一遍地抹茶碗。陶瓷碰撞的声音“咯吱咯吱”的,令人起鸡皮疙瘩。
“万......大可不必啊!太子妃!”范楼春膝行几步——她可不想被打死!而后她又想到太子妃不喜他人靠近,便又退了回去。
她是跪着退的。晴初看着都疼!她完全有理由认为刚才范司药是想急呼“万万不可”的,只是感觉太冒犯了,才给憋了回去。
“那你想......”
“那你想怎样?”白幼薇竟然当众打断太子妃讲话,对着范司药振振有词了起来:“你是想把规矩改成‘保管药材不利’打二十板子,‘用保管不利的药材害死了人’扣一个月的俸禄吗?还是无论你犯了什么错,都用扣点俸禄来了事?”
这、这小丫头不是对罚俸制度有意见吗?怎么又回过头来抨击她了?再说,她怎么知道......不!她一定是胡驺的!
范楼春一身冷汗。
那些被冷冻过的药材并不是一直放在冰窖里的。
冰窖也要时时巡查,范楼春怕里面的药材被人发现了,便在宫里不得宠的妃子递药方时,把冰窖里的药材一起抓了去——反正太医院的人也不会用心给她们开药方,也没有人会去翻不受宠的妃子的药渣,这是最好的“销毁”方式了。
至于少了的库存嘛,买通来查的人就行了,比如太子妃娘娘身边的管蕊。
尽管此番动作已经非常严谨,但还是出事了!几个急功近利的小女官没禀了她就把冰窖里的药材加进了宫中妃子的药方,结果药性相冲,人家一命呜呼了!
妃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妃子,皇帝能让自己的妃子无缘无故地死了吗?范楼春怕那几个小女官供出自己,便只能再去求管蕊。
谁料管蕊狮子大开口,开口就是五百两黄金!索要不成,竟怂恿她们去卖宫中的药材!
宫中的药材都是上好的,天价啊......
这一卖就是悔不当初。
管蕊出事后,她急忙抽身,同时叫停宫外的当铺、黑市、运输队和中间人,又自己贴了银子把缺少的库存全补上,还连夜改了“取方册”,想让其中的记载与药库库存匹配......但她没想到的是,以前靠管蕊瞒下的烂账太多,一时间竟改不过来了!
偏偏又碰到白幼薇这么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哎呦,这可真是要了她老命了。
“下官不敢如此行事,请太子妃明鉴!”范楼春埋头叩首,表情变得疯魔。管蕊已死,没人知道那些勾当.......没人知道!只要太子妃不当一回事,只要自己坚定地表忠心,就、就行了!
“既然你也说了‘大可不必’,想来我的罚俸制度是没问题的。”太子妃终于放下茶碗,好言好语地说,范楼春抬起头来,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就是你们学艺不精,保管药材不利喽?”太子妃问。
范楼春愣了一下,接着点头。
“那好,范氏,”太子妃把一只手撑着脑袋,从未如此闲适地看人过,“既然你老糊涂了,那就回家休养吧,你哥哥最近得了个大胖孙子,替我道贺啊。”
那意味深长的尾音弄得范楼春后背凉飕飕的。这、这是愿意放过自己了?范楼春接连叩首。
“至于诸位辅佐范司药的女官,”青缇的目光在充满清苦味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哗啦啦”,又跪了一排,晴初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子妃继续说:“各降一级,回去反省吧。”说罢便要起身。
“恭送太子妃。”又是一长排的女官跪下来,时至今日,晴初还是会忍不住捂耳朵。只是,她最想看到的还没来。不然她又要到处奔波了。
太子妃走到门口,在即将跨越槛木之际,她突然回头笑了,逆光勾勒出了一个纤细的轮廓。“白司药,你跟我走一趟吧。”
白幼薇依然站在那里,像根芦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