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在圆桌边找了个位置,示意青缇在自己对面坐下。
圆桌的含义是“平等”和“团结”,传说只有在圆桌上,才没有地位差异和君臣之别,每个人都被允许自由发言。
青缇拿出随身携带的契约,那是苏御割让南纪岛的誓言,只是她还没开口,念珠就抢先一步说道:“大豫皇帝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这明显是不承认契约的意思。
青缇正准备旁征博引、好言相劝,念珠竟摘下面具,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只见她悠然地闭上眼睛,十指交叉兜住自己的下巴,仿佛在表达“你说吧”,但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青缇感觉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却又发作不出来。这样的话,义正词严、振聋发聩也不起作用了。她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谈判就要有谈判的样子。”
“既然来到明都,就应该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事进行预判,然后用宽广的胸襟包容一切,以避免被敌国抓到把柄,在使团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引发人身危机。这难道不是你的计划吗,提子姐姐?”念珠俏皮地睁开一只眼睛,似乎在向她挑衅。
她说的无一例外都是对的。人在愤怒、恐惧、担忧等不良情绪的影响下,的确更容易露出破绽,所以青缇总是冷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心如止水。
“所以啊,用你那宽广的胸襟包容我吧。”念珠向她抛媚眼。
“至少,要尊重一下对手吧。”青缇拼命咽下这口气,然后挤出这句话。
“我没有不尊重你啊,我只是在耍无赖而已。”
无赖的行事根本无法预判!青缇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们开战吧。”念珠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惊悚的提议,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她还一脸向往的模样。青缇皱眉,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知道这将会有多少牺牲吗?身为一国公主,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念珠耸耸肩,不作其它解释,青缇就全当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欣荣猜的没错。青缇的确无法草率地挑起两国的战争。
一方面,她很想给母亲和长姐讨一个公道,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把对大成皇帝的恨意施加给羽族的每一个人。
她只能寄希望于永昭。
她希望永昭还和儿时一样善良,希望苏御愿意让步、归还南纪岛,希望皇祖母没有理由发兵。
但事实没一个按希望来的。
出了厅门,青缇却没看见欣荣,守门的侍女告诉她“那位先走了”。好嘛!这下连她忠心的追随者都“叛变”了!
回到驿馆,欣荣正躺在竹藤椅上,津津有味地吃着什么,旁边还有一大推礼包,一看就知道她刚才是去大买特买了。“青缇,你回来啊!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要不要尝尝?”欣荣一个骨碌坐起来,眼里写满了期待。
“不用了,你自己享受吧。”她现在的肚量只能允许她喝下一杯水,向来算无遗策的她从未受到过这样的打击!
“这样啊。”欣荣也没有太失落。与羽族的“首战”肯定是不容易的,青缇定是在想对策呢,她还是不打扰了。
“可惜樱花商会最近的商铺离这儿也有好几里远,不然我肯定能省下一笔零用钱。”欣荣举起桌上的包裹,把它放到半空中打量,这是她欣赏自己血拼成果的标志性动作。
樱花商会发放一种叫“五瓣樱花令”令牌,只有极少数对商会有着重要意义的人才能拥有。持此令者在商会旗下的商铺买东西时可享受优惠,欣荣这位“商会少主”更是有免单待遇。
樱花商会至今都没能在明都拥有一面属于自己的商徽,这显然是欣荣的一大损失。
青缇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了买更多喜欢的东西,欣荣一向坚持“能便宜买的东西绝不买贵”,精打细算的本事和宁国公有的一拼,因此在商界还有个不太友好的称呼——“绯色魔女”。
“你砍价了吗?”青缇不动声色地问。
“当然!我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欣荣很认真地回答,全然没有看懂青缇那充满慈爱的、宠溺的、欣慰的笑容。
“好,明天你去和永昭谈。”
“为什么?!”她从来只担当辅佐的角色,从未一个人挑过大梁。
“因为,”青缇重重地拍了拍欣荣的肩,道:“只有无赖才可以对付无赖。”
欣荣躺回竹藤椅上,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