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子的实力不容小觑。
作为当前修真界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他经历过天资聪颖备受追捧的少年时期，也熬过了青年时期那段血流成河的仙魔大战。他的实力不是假的。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他就制服了华承安以及仅有金丹期的厉荒舟。
方知命直勾勾地看着台上忙活着的几人，他在想一些事情。
华承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驱动魔界至宝?即使那幡不是罗摩幡，但……
能够汲取众人修为的法器，能是什么谁也能使用的东西吗?
*
落阳山和太阴山庄这两件事，表面上是方知命求秦思齐帮忙，但其实，获利最多的反而是秦思齐。
秦思齐对此心知肚明。
经此一事，不管是他的地位，还是秦家和万道宗的地位，都是水涨船高。
他诚恳道:“方兄，若你有难处，在下义不容辞。”
方知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口说:“正好有一件。”
“请说。”
“这位兄弟要在几日内回到渚水，”他的声音带着些散漫，“我帮不了他。”
渚水是修真界最繁荣的地界，也是牛逼回炼器宗的必经之路。
“在下一定办到。”秦思齐心领神会。
这位兄弟指的自然是牛逼。
牛逼心里那个感动啊!他只是在无意间向方知命吐槽了几句自己的行程很紧，没想到他居然记在心里了!
这这这，这种事事有回应又英俊帅气实力高深的大命之子，难怪被那么多女人喜欢!
他也要喜欢了啊!
牛逼热泪盈眶:“呜呜，方哥，舍不得你……”
方知命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桂晁刚刚被秦思齐赶走了，此时几人身边只剩下一个老杨。
老杨的神色坚毅，待牛逼两人离开时，方知命平淡道:“坐。”
老杨鼓起勇气道:“方少侠，你现在有门派吗？”
“没有。”
他自从出事之后，就被逐出师门了。
“方少侠，”老杨的腔调很怪，好像有几个地方方言的融合，但听得出来他在很努力说着官话，“你还会加入门派吗？”
“你想说什么?”
“你愿意加入听海门吗?”
方知命果断拒绝:“不愿。”
老杨听见眼前人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认真地问了一遍:“真的不愿吗？”
“真。”
老杨叹了口气道:“好吧，告辞。”
语罢，他居然真的收拾好行李打算走了。
世间竟真有这么奇怪的人?千里迢迢赶来只为了问两句话，就走了。
“您是从听海门赶来?”
“是。”
方知命奇怪道:“您孤身一人赶来，只为了问我两句话?”
“是。”
方知命突然感受到了老杨灵魂的味道。
一种沉重的、执着的，如土地一般无法竭尽的力量。
方知命鬼使神差道:“现在，你后不后悔来此一遭?”
“为啥要后悔?”
他的语调很诧异，随后，他又咧嘴笑了:“俺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你会不会答应啊，当然不会后悔。”
方知命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心里却有些不甘心让这样一个毫无灵力的老人直接走了。他有些不自在:“我送您回听海门吧。”
“不不不，”老人摆手，“俺能一个人来，也能一个人走。”
“顺路。”方知命说，“在下还想让应门主帮一个忙。”
言下之意就是，加入听海门的事情，好商量。
他最近好似碰到了一些元婴初期的门槛。
但即使有游青山给的渡劫丹，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在没有护法的情况下突破成功。
*
方知命想，他最近好像经常头疼。
方才，好多画面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看见了……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好似很喜欢他，一直粘着他不放。每回见到他，那姑娘就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对他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画面中的他态度冷淡，那女孩便在背后投入他人的怀抱，接着又在人前诉说着对他的心意。
恶心至极。
他还看见自己再次站上了顶端，身边仍然是单无咎和永谙。但他的神情很疲惫、很不耐烦，仿佛对这一切厌倦了。
最后，他见到了自己。
他奄奄一息，枕着地上汩汩涌出的鲜血，握着本命剑的手无力垂下。他死了。
在看到这一切，方知命并没有多少情绪。
依他的实力，东山再起并不是困难的事。
依他的背景，死于非命也不是少有的情况。
不管是富贵逼人，还是贫贱无名，人也总是要死的。对于最后的结局，他并无不满。
毕竟，人总是要死的。
*
牛逼很顺利地跟着秦思齐蹭上了云舟。
方知命已经答应他创建修真界聊天群的事宜，并且在灵讯中暗示他:
他们在背后需要一个势力支持。
秦家是不错的选择。
因着牛逼是方知命介绍来的，秦思齐对他的态度极好:“这位兄台，可是方兄的朋友?”
牛逼厚着脸皮道:“正是正是!”
“原来您就是秦师兄，秦师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是不负盛名!”
牛逼的嘴皮子一向很6，但秦思齐就不是了。
秦思齐还在想着怎么寒暄，就听牛逼继续道:“秦兄啊！像你这样的人物，朋友一定很多吧!”
秦思齐想说自己朋友其实不多。
却听牛逼叹了口气:“但是现在交流实在不方便啊!”
秦思齐不明所以，但顺着说:“对。”
“要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几个朋友相隔甚远也能一起聊天就好啦!”
“……对。”
牛逼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你快说啊!说啊!!”。
秦思齐绞尽脑汁:“呃……阁下是有什么方法吗?”
“对，”牛逼讲起自己的专业领域就异常流畅，“秦兄，我最近想出了一个法子，用一些特殊的八卦之术来作为朋友之间交流的纽带，将其刻在一个物件内……这样我们就可以实现多人远距离实时沟通!”
“不过，用八卦之术搭建一个交流平台才是重中之重!那个平台不仅可以与多位朋友进行聊天，而且可以实现平台内交友!”
“每位修者的灵力都是独特的，我们可以用灵力作为身份认证，这样就能保证平台的安全性!”
……
牛逼说了一大堆，秦思齐的目光疑惑变成了茫然，从茫然变成了非常茫然。
牛逼以为是秦思齐不信任他，便一把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不好意思道:“秦兄，在下便是炼器宗牛逼。”
这话秦思齐会回，他松了一口气道:“牛师弟，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
牛逼继续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就在秦思齐犹豫之际，青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出现在他们身后悄然道:“牛小友可是需要协助?”
“对对对对对!”
“外面风大，不如进屋说话。”
*
在秦思齐几人还在落阳山之际，宗门大比的文武试已然结束了。此时，林迁月有些呆呆地站在排名榜单之前，脸上染着因激动引起的红晕。
半晌，她才摇摇晃晃地走回同门所在的地方。文决看见她神色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文决体贴地没有问她排名，但温如墨却转着扇子，眼底浮着些笑意:“想来此月的文榜榜首，该是师妹了。”
他和文决不同。他家世显赫，自然比旁人要早知道些排名。
文榜与文试不同。文试是宗门大比针对部分弟子的一场比试，但文榜的对象却是整个修真界的修者。
不过，宗门大比的排名却是很重要的。
毕竟，参加宗门大比的可都是些名门弟子。
林迁月有些不自在:“只是筑基期的文试啦……”
这时，一个女孩子却径直奔来抱住了林迁月的腰，她的声音娇俏又激动:“师姐也太厉害了吧!没想到师姐又好看又那么厉害!呜呜呜那可是文试第一哎!可恶我要告诉全修真界这么厉害的师姐是我的!”
嗯，那女孩是任烟渺。
林迁月正想委婉地把她拉开，任烟渺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师姐比第二名的分数拉了整整一大截哎!”
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但眼里却充满着孩童的真挚与仰慕:“师姐一定特别特别有天赋!还很漂亮!还很温柔!师姐——教教我嘛——”
周围人很少，林迁月不必担心有外人听到此番言论。其实任烟渺的话确是出于真心，她眼里对她这个师姐的仰慕不假，甚至她夸赞的语气和内容都让人心生得意。
但……林迁月听了那些话，心里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支支吾吾地回复着小师妹的话，手胡乱地游移着，努力组织着语言:“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我，嗯，其实是因为我在文试之前一直……一直在读书，胡乱看了一些古籍，幸而押中了题目……而且我武试也不是很……”
她说到这里，有些愣住了。
她想说，她的武试排名不高。但是她的武试排名真的不高吗?在宗门大比里面，武试排名前10难道是很差的成绩吗?
只不过和亮眼的文试排名比起来，武试显得没有那么光芒万丈了。
她脑海里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汹涌的羞愧之感便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林迁月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敏感脆弱又时刻发散的心，她在一瞬间被一种毫无预兆的情绪击倒了。
她觉得好可耻。
她为自己在心里隐隐得意而感到羞赧。
文试第一的成绩让她觉得羞耻，天赋异禀这个词语令她无所适从，光芒万丈这个词汇让她觉得……
恶心。
好恶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任烟渺应付走的，只在恍惚间听到文决问:
“师姐，大师兄是去哪里了呀?”
文决看出了师姐的不对劲，这才出言岔开话题。
他眼眸微敛。这个月他和师姐基本都在一起，他们彼此都无比清楚地知道各自的作息。林迁月从来都没有复习过文试的内容。
他们二人为了不丢青阳子的脸，皆发奋练习剑术。林迁月能够夺得文榜第一，纯粹是底蕴好。
见林迁月不答话，文决又问道:“师姐?”
林迁月这才好像回了神，不好意思道:“怎么啦师弟?”
“师姐知道大师兄去哪儿了吗?”
林迁月是知道的。
早在三天前，秦思齐离开万道宗之际，系统就告诉了她即将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哎，”林迁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不过大师兄应该会在金丹期文试之前赶过来吧!”
温如墨也凑了过来，笑吟吟道:“你们大师兄可巴不得错过文试。”
文决还不知道大师兄文试堪堪及格武试满分的事迹，他问:“为何?”
温如墨笑着不答话。
宗门大比给剑修的比试分为文试和武试两个部分。虽然在两次比试中无论获得什么成绩，都有参加秘境的资格，但这比试结果还是很重要的。
据传言，仙盟会在宗门大比中为那些天资聪颖的弟子抛出橄榄枝。
温如墨仿若不经意道:“师妹初次参与宗门大比时，好像文试成绩也不错?”
林迁月被提及后有些脸红:“嗯……那时候是25名。”
文决沉默了。
按照时间推算，师姐上次宗门大比可刚进入修真界没多久。
甚至比他现在进修真界的时间还短。
他向来自诩聪明，但在这次成绩中也只排了五十多名。师姐又是怎么在这近百名的精英弟子里脱颖而出呢?
师姐根本就没有怎么复习文试啊!
温如墨的神色中染了些讶异。他猜到林迁月文试好，但没想到这么好。
林迁月不太想聊这些话题，她干巴巴道:“师兄，方知命当时是怎么进仙盟的呀?”
“……方公子当时只是报名了仙盟的一个小文员。”然后一步步爬上来的。
温如墨语气莫名:“师妹，以后不要直呼他的名字。”
林迁月也莫名其妙，那不然叫他什么?神秘人吗?
但她乖巧道:“好的师兄。”
“师兄，”文决被引起了好奇，“仙盟最开始是怎么被创建的呀?”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正道群龙无首，云澜宗洛倾长老集结了当时修真界的各位前辈，创办了仙盟。”
“仙盟的宗旨是倾尽正道之力，还天下太平。”
林迁月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洛倾长老……陨落了。
温如墨没有继续多言，只转了转折扇掩住自己眼底的神色，说道:
“筑基期的秘境要开启了，你们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