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粤菜馆距离不远,安燃和林一树没走多久便到了。
因为是周六,人很多,隔着门窗望去,店内人头攒动。
安燃把林一树护在身前,右手推门进去。饭厅冷气开得很足,和外头的热浪形成鲜明对比。
他俩一进门,有眼尖的客人抬头看了过来,兴许觉得新奇,便和周围人议论起来。
不过两位当事人,一个还处于懵逼状态,一个脸皮很厚,都不在意他们说的什么。
店内人虽然多,但还好还好靠收银台那边还剩下一张桌子。
“那边有个空位,我扶你过去。”安燃转头对林一树说。
林一树把盲杖收了起来。她右手挽着林一树的胳膊,引导他走向那张空桌。
刚一坐下,服务员便拿着菜单,脸上挂着笑容走了过来。
“您好,请问一共两位吗?”她还没走近就发现了林一树的不同,但本着服务精神和职业操守,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嗯,两位。”安燃答道。
“好的。”她说着,把手中的菜单递给安燃,又看了看林一树,说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有这种普通的菜单,您看……”
还没等安燃反应过来,林一树就开口答道:“没关系。”语气平缓,听起来温柔含笑。
“好的,餐具稍后会给您拿过来。”
“谢谢。”
安燃觑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又把目光转向菜单,把上面的菜名念了出来。
“有玻璃脆皮乳鸽、深井烧鹅、拍姜大黄鱼、清蒸鲈鱼、美极元宝虾……你想吃什么呀?”
安燃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想吃哪种动物的肉?”
听着她的新奇问法,林一树扑哧一声笑了,“都可以,你想吃什么点什么。”
“那吃鱼吧,清蒸鲈鱼可以吗?”
林一树微微有些诧异,她也喜欢吃鱼吗?还是说……不过来不及多想,身边的声音又响起:
“我们两个人,就先点四个菜吧,两荤一素一汤,再加个甜点,不够的话再点,怎么样?”
“好。”他仍是微笑着。
安燃听了他的回答,噘了噘嘴,不满意道:“你怎么老是说好呀,不行,剩下的菜你点,不许再说好了。”
他抿唇一笑,“那你喜欢吃什么?”他声音温柔地问道,颇有点纵容的意味。
“你这样问,那不相当于还是我在点嘛!”
“那就点个脆皮乳鸽?”
“行。”安燃应了一声,继续念菜单:
“素菜,嗯,西兰花炒鸡蛋,云耳炒马蹄,胜瓜煮文蛤,新西兰豆炒虾仁,清炒红薯叶,你想吃哪个?”
“都可以。”
安燃无奈,“那点个新西兰豆炒虾仁,剩下的,就点石斛人参乌鸡汤和炸脆奶。这样行吗?”
“嗯。”
点好菜后,餐具和茶水一并送了上来。
安燃把两人的餐具用热茶水清洗一遍,然后起身把水倒掉。
就在这时,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林一树?”
安燃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是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的小伙子,目测一米七五的个子,上身黑色文化衫,下身同色牛仔裤,头顶爆炸头,目中无物,妥妥非主流。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九零后中最流行,但猫嫌狗厌的葬爱家族吗?
“你是?”
林一树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回头一看,他蹙着眉,仿佛在回忆什么。
“诶,你不记得了我吗?我是林一峰啊!”爆炸头惊讶说道。
“林一峰?”他眉渐渐舒展开,好似回忆起什么来了。
“对,不过我被收养之后就改名了,现在我叫姚远。”他说完,甩了下头。
安燃想起来了。
姚远,是林一树在孤儿院为数不多的朋友。
当时,他所在的那家孤儿院就是个小社会。
有个叫刚子的孩子,初到孤儿院,就凭借着自身的年龄和体力优势,成功收服众多小弟,成为院里的孩子王,几乎一半的孩子都听他的。
而林一树,因为乖巧安静,受院长妈妈的喜爱,又不肯跟他们同流合污,去欺负别的小朋友,所以刚子很不喜欢他;
又因他看不见,欺负他有种奇异的、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感,就像看一只案板上的鱼挣扎一样。
在整个孤儿院时期,他所遭受的霸凌是最多的,没人肯帮他,也没有人敢帮他。
谁要是帮了他,第二天,那个人便会遭受和他一样的待遇。
姚远,和林一树一样,作为孤儿院土著,也只敢在背后偷偷地帮他,直到他十二岁被一对夫妻收养。
“林一峰,小峰子?真的是你吗?”林一树激动地站了起来,朝声音“望去”。
“嗯,是我。”姚远也很开心,没想到在这里能再遇故人。
林一树有点小懊恼,“你的声音变化有点大,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长大了,变声了嘛。”他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
安燃见他们聊得很投入,也很开心,便从别处搬了张凳子,邀请他坐下。
“不用啦,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待会儿就得走了。”他指了指身后一群颜色各异的爆炸头,说道。
额,就是说,审美实在不敢恭维。
上一世认识姚远时,已经是三年后了,他穿得还挺正常的。
或许,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可能会勉强同意这是艺术,但现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见证过网络更新迭代的她,只觉得辣眼睛!
她眼神太过嫌弃,以致姚远直观感受到了,他即刻露出那种“没有人理解是多么痛苦”的表情,惹得安燃哈哈大笑。
“这是艺术,懂吗!不许笑!”他气呼呼地说,“还有,你是……?”
安燃身子抖动,笑弯了腰,话也说不出来。
林一树替她回答道:“这是我……朋友。”
“哇,可以呀,林一树!有个这么好看的朋友!”他彻底无视安燃,吐槽道:“只可惜没有一点艺术细胞,诶,白瞎了那张脸。”
安燃哼道:“看在你夸我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骂我的话了,”她又看向姚远,拱鼻子作嫌弃状:“这样的艺术细胞,那我还不如没有。”
姚远来劲了:“嘿,我……”
林一树怕他们真吵起来,连忙打断他,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姚远,你为什么在江市呀?我记得你家不是在省城吗?”
“诶,我来这边上大学的。”姚远瞪了安燃一眼,放弃争论,回道。
“大学呀,真好。”听到大学两个字,林一树眉间微动,无限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