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意未曾想过一阵阵紧促的腹痛来得如此突然。
她记得牛编辑约她一起到出版社看漫画集的排版时,自己眼前的那个白色数字分明还是“30”。
于是她才放心出门,想着,孩子怎么样也可以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挨到八个月的时候再生。
然而,当赵舒意跟着那个姑娘去看排版的时候,分明有几个工作人员与她一起。
忽然,她只感觉脖子一凉,平安符掉到了地面上。
赵舒意低头一看,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平安符。
“赵老师,是你的东西吗?我帮你捡吧。”
那个姑娘的声音传来,赵舒意才刚意识到,那个姑娘就站在她的身后。
当赵舒意转过身来,便看到那个姑娘朝她温柔笑着,就朝她走过来,要捡起掉在地面上的平安符。
后来呢?
赵舒意只觉得腹部一阵阵紧缩的疼痛,越来越频繁。
“赵老师,哎呀,你不要紧吧?”
“救护车救护车,快帮赵老师打电话叫救护车!”
赵舒意感觉到自己的裙子湿濡了一片。
羊水破了。
她疼痛难耐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其他的工作人员开始过来扶住她。
那个平安符的下落,赵舒意已经顾不及去问了。
只因那样的疼痛已经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赵舒意迷迷糊糊地被抬上了救护车,她只听到牛编辑在给任远山打电话,而她痛到说不出话来。
耳边传来医院病床轮子在走廊里的声音,赵舒意听着那样的声音,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灯光。
她被推进了产房里。
“产妇,清醒吗?说名字。”
赵舒意的唇色已经发白,腹部、双腿的疼痛让她的意识十分清醒。
可她的裙子已经被背部的汗水打湿,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湿得粘在两鬓边。
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
“赵……舒意……”
赵舒意睫毛不由得颤了颤,耳边传来医生护士忙活的声音,她回答了医生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赵舒意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数字。
正从“30”变成“29”。
赵舒意咬紧牙关,双手下意识攥紧。
“产妇早产迹象明显,现在已经开了五指了。”
疼痛间,赵舒意听到了医生说的这么一句话。
“保持正常呼吸,等开到十指。”
“来,跟我呼吸,放松,放松。”
一旁的助产士看到赵舒意那攥紧的手,便走到赵舒意的身旁,教她调整呼吸。
赵舒意的意识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清醒到……
她按照助产士的方法调整呼吸的时候,眼看着数字也在往下掉。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数字一直在往下掉?
就算她之前已经知道对她来说时间会过得很快,但也不应该是这么快的!
赵舒意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产房里待了多久的时间,只知道眼前的数字已经到了“10”。
她的心惴惴不安,却又无太多精力顾及那个数字,因为医生的话又将她的意识拉了回来。
“开了十指了,可以开始生了。”
医生的声音飘进赵舒意的耳朵里。
“来,继续调整呼吸,先呼……用力,用力……”
赵舒意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灯光,扭头一看,便听到了助产士的话。
她的力气已经好了大半,还得再使劲。
“很好,很好,再使点劲!”
助产士在赵舒意的身旁说着。
而她还在调整呼吸,然后蓄力,再接着按照方法用力。
“看到头了,已经能看到宝宝的头了,来,继续加油!”
赵舒意听到助产士说的话,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开始受到鼓舞,继续使劲。
当赵舒意看着那个数字降到“5”的时候,一阵新生儿的啼哭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寻声看过去,只看到护士抱着红彤彤的孩子,称了重就要放进保温箱里去。
太小了……
她能看到的孩子,真的太小了……
“还有一个,加油啊!继续用力!”
助产士又开始给赵舒意打气。
而此时的赵舒意力气已不似之前,她看向助产士,呼出沉重的一口气。
“很快了,这个肯定比之前要更顺利。”
忽然,赵舒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助产士握住。
她眨了眨眼,看着助产士。
明明听到的是女声,可赵舒意恍惚之间,却看到了任远山的脸。
他的眉头蹙起,那双黑眸在紧紧地盯着她看,薄唇紧抿着。
“加油,意意,很快就可以休息了,再用点力,第二个孩子很快就出来了。”
赵舒意听到了任远山的声音。
似是冥冥之中。
在那之后不久,又一个新生儿啼哭声传出,但嗓音明显比前一个要小,像是小猫儿的微弱叫声。
赵舒意扭头,看着第二个孩子被护士称重。
那眼角的泪水顺着她扭头的动作夺眶而出。
她眼前的数字,变成了“1”。
助产士的那张脸,变成了她在梦里见过的那个道士。
“哎呀,产妇开始大出血了!”
时刻关注着赵舒意动态的副手说了一声,一旁的护士关切地来到赵舒意的身旁。
“备血!”
主治医生说了一声。
“你该走了,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居安道士的脸在赵舒意的面前愈发清晰起来。
赵舒意紧紧地抿着嘴唇,盯着那张续满花白胡子的脸。
赵舒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又努力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数字“1”就在她眼前,迟迟没能再继续降下去。
“哟,脾气还挺犟,就非得撑着这一口气是吗?”
那个道士似乎知道她的命数,忍不住冷嘲热讽了一声,语气里都是阴阳怪气的味道。
赵舒意将头扭向另一边,看到产房里的医生护士有条不紊地工作着。
哪只,她的视线刚刚移开,那个道士的脸跟狗皮膏药似的,顺着她的视线方向,又来到她的眼前。
“装看不见我?赵舒意,你在这的命数已尽,该走了!”
那道士又晃悠到赵舒意的跟前,嘴皮子不停地说着。
赵舒意眼看着那道士从身后拿出一把扇子,开始扇起风来。
“行,你想继续耗是吧?那贫道得让你看看真相了。”
“赵舒意,你不会以为到了现在,你的命仍旧还只是你的命吧?”
道士老神在在地扇着风,冷哼了一声,呼出的气将花白的胡子吹得微微颤抖。
赵舒意继续无视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哟,看来,你对任远山的命,是毫不在意啊!”
那道士笑了,笑得无比放肆。
闻言,赵舒意品出一丝不对劲来,看着那道士的笑脸,话从那道士的口中说出,她觉得如此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