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灰色的敞篷车下了环城高速驶向云顶山的盘山公路时,任远山才稍微减速。
于是,车子开始进入盘山公路的地段时,赵舒意总算明白为何任远山之前问她是否晕车。
盘山公路上的弯道特别多,有的甚至呈一百八十度转弯。
坡度同样不小,多的是上下坡路。
全程赵舒意都不得不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在车上一分钟,她的心脏就猛烈加速一分钟。
六点四十分,在距离预计日落的十分钟前,他们到达了云顶山的山顶观景台停车场。
“终于到了。”
车子停稳后,赵舒意舒了大大的一口气,伸手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整理好后,才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终于?听这个词,似乎是在说我的车速还不够快。”
抓到赵舒意话语里的字眼,任远山难免逗她。
事实上,开车的时候,他当然注意到了赵舒意的各种小动作。
比如,双手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又或者时不时地整理她的头发。
到后来的时候,赵舒意似乎总算放弃了,干脆就让风一直吹着她的头发,不再整理。
那些小动作在任远山看来很有意思,因而,此刻看到赵舒意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低头笑了。
“当然不是了。”
赵舒意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调侃意味,朝任远山翻了个白眼,直接打开车门下车。
当踩到地面的那一刻,赵舒意便朝着观景台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间点,观景台上的人并不算多。
“哇……”
而赵舒意放眼望去看到此时的天空时,她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太阳正一点点的从西方落下,还残留着绯红色的余晖。
在落日的周围,云海却由绯红色向橘红色、再到橙色过渡,在云顶山正对着的另一座山峰处,云朵却是粉红色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
任远山慢悠悠地跟在赵舒意的身后,右手食指上还圈着车钥匙圈。
在未被晕染的云海外围,那些天空则仍是浅蓝色的。
如此有层次、迥然不同,融合在一起却又毫无违和感的颜色融合在一起,构成了今天看到的晚霞。
赵舒意抓紧走到观景台的栏杆前,双手搭在栏杆上,闭上双眼狠狠地深呼吸。
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混合着四周的树木和其他植物的气息。
整个肺腑都被清新的空气填满,赵舒意的心情大好,才再次睁开双眼。
“是啊,所以今天的晚霞才会这么特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粉红色的天空,就是那一层。”
赵舒意伸出手指,给任远山指着那一片被染成粉红色的天空。
粉红色的云在天空中自由地飘荡着,在赵舒意看来,像是一颗粉红色的心。
“我看到了。”
任远山来到赵舒意的身旁站定,点点头。
他看到赵舒意拿出手机,对着那一颗粉红色爱心状的云朵拍了起来。
“不过我还没有问你,你怎么今天会想到要带我来云顶山呢?”
赵舒意盯着镜头中的粉红色爱心,还在好奇。
“嗯……怎么说呢,有两个原因吧。”
任远山双手手肘搭在栏杆上,上半身往栏杆外倾斜,用双手手肘支撑着自己的重心,却在扭头看向赵舒意的方向。
“第一个原因大抵还是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在云顶山,所以,在去P国之前,干脆也把云顶山作为道别的地点好了。”
任远山的视线落在赵舒意的身上,身边传来好几声拍照时手机发出的“咔嚓咔嚓”响声。
拍好了照片的同时,赵舒意听清楚了任远山说的话,她将手机收了起来,看向任远山的时候,眼里还有几分疑惑。
她疑惑的是,任远山用了“道别”这个字眼。
“第二个原因,云顶山的盘山公路其实很适合练车,所以我以前经常来这里练车的。”
“不过,没有和你说过的是,其实我爸以前不同意玩这些东西,他觉得我应该承担一个长子的责任,应该去公司跟着他学习怎么处理公司的事务。”
“我妈年轻时候和我爸的感情很好,所以她不怎么反驳我爸,在我爸面前,她还是很维护我爸的,只不过私底下又会和我说,支持我的各种决定。所以我妈其实就是个夹心饼干,两边的关系都想维护好。”
“这种情况下呢,支持我的人就只有我奶奶,她是一直支持我的那一个人。”
任远山开始和赵舒意讲述着他之前的事情。
听到任远山主动提到他的奶奶,赵舒意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远方的太阳逐渐落下山,直到对面的山头已经将太阳的影子完全掩盖,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凭借着昏暗的光线,赵舒意一边听着任远山说的话,一边盯着他的侧脸看。
他的语调缓慢,缓慢到她能够听得清楚任远山所说的每一个字。
而此时的风正习习吹来,赵舒意看着他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了。
“那你奶奶还好吗?”
事实上,在世界中,任远山的奶奶从未出现过,她也从未听任远山提起过。
似乎并不意外于赵舒意的问题,在赵舒意的话音落下之后,任远山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她已经过世了,在我二十一岁的那一年。”
任远山转头看她,提到奶奶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波澜。
“啊……抱歉。”
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赵舒意的表情有片刻的慌乱。
她脸上立马浮现的歉意,他自然是看到了,因而任远山摇摇头,脸色并不曾出现任何变化。
“当时家里人说要给她选一块好地方,所以葬在云顶山了。”
任远山转了个身,手肘往后撑着身后的栏杆。
“所以你刚刚说的道别其实是你离开前还想要看她一眼吗?”
赵舒意想起任远山前不久说过的话。
“嗯,说来也是奇怪吧,我以前经常载她来这里,你别看她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人还特别精神,每一次来这里都很兴奋,而且她也不晕车,还嫌我开车不够快。”
“想来我和她性子也是一样,还挺喜欢追求刺激的。后来家里人找的风水大师说这里的风水很好,就是风水宝地,然后说了各种的话吧,总之就是表明她适合葬在这里。”
“离这里不远,你……要一起去吗?”
任远山看向其他地方,在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目光又落到赵舒意的身上。
“啊?我吗?可是……”
赵舒意吓一大跳,脸上的表情都写满了惶恐。
倒不是害怕的问题,而是不知道以现在的身份去合不合适而已。
“我会和她说你是我的朋友的。”
任远山笑了笑,想到赵舒意之前刻意强调的“朋友”,还特地给这两个字眼加了重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