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舒意真正看到任远山在公寓里五十平的“裁衣间”时,她才真正意识到了任远山对于这一件事情的热爱。
而事实上,与赵舒意原本想象中的凌乱画面不同的是,在这个空间里,任远山整理得十分整齐。
任远山会把所有的衣架放在一排,又把人形模特放在一排,布料按照颜色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
在这个空间里,还有缝纫机、干净整洁的白色桌面……
在靠右侧的墙面上则靠着两个大柜子,柜子上放满了各种尺子、裁剪刀和划线用具。
房间的靠左侧则是一面落地窗,此时窗帘打开,最上层的窗户也被打开。
九月的云城,在入夜后,吹拂的风中都带着丝丝凉气。
而赵舒意好奇地站在落地窗前时,正好往下眺望到了对面的云光江。
在周围繁华CBD夜晚光怪陆离灯光闪烁下,赵舒意看到了云光江江面反射着的各种颜色的灯光。
粼粼波光,在此时竟然是彩色的。
将视线再收回一些,赵舒意还能看到下边川流不息的车流,在城市各道路上穿梭着的车子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像是闪着光的小盒子。
或许这就是处在CBD中的高层公寓如此贵的原因吧。
明明外边如此繁华,但身处高层,已然听不到外面嘈杂的声音。
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欣赏夜晚城景和远处的江景,似乎是值得的。
赵舒意双手环胸站在落地窗前,在下一秒抬头仰望着远处的天际。
今夜,在极致的黑暗中,挂着一轮圆月。
这一轮圆月已经将所有的星星光亮遮盖,使得其他星光在月亮的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
月明星稀,大概是这样的。
裁剪刀不断将布料剪裁下来的细碎声一阵又一阵地从赵舒意的身后传来。
这样的响声让她从刚刚的观景中回过神来。
赵舒意转过身,便看到此时任远山站在那张白色的桌子面前,右手用拐杖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微微弯下腰,右手压着平铺在桌面上的布料,右手拿着裁剪刀沿着他所做的标记一点点裁剪。
赵舒意控制住自己出声的冲动,安静地看着任远山。
白色桌子上亮着一盏白色的台灯,房间里的白炽灯光同样洒在任远山的发顶上。
赵舒意看得很清楚。
他在这一个时候,脸上所出现的所有表情。
认真、专注。
任远山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手中的工具和布料上。
他的动作很细致,也很有耐心。
当把一块需要的布料裁剪好后,任远山会拿起一旁的软尺,再一次比对尺寸是否合适。
赵舒意已经不自觉地看着任远山看得入了神。
他的指尖轻抚着那些布料,像是轻抚爱人般的温柔。
她不由得眨了眨眼,顺着任远山的动作,赵舒意看到他挽起的衣袖下显露的有力手臂。
而任远山的肤色向来偏白,因而在白炽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他的肤色更白了。
显得他手臂上的青筋更为明显,有时,他因为握着裁剪刀而手指用力时,赵舒意还能看得到在任远山手背上凸起的血管。
就是在这一种时候,赵舒意顺着他的手臂,视线往上移动,目光落在任远山的嘴唇上。
肤色衬托之下,总显得他的嘴唇是红润的,尽管他现在是抿着嘴唇的。
她正好能够看到他的侧脸,以至于,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剪影。
因为专注,任远山的睫毛自然地垂下,在灯光的照耀下,于眼周下落了浅浅的阴影。
赵舒意眨了眨眼,不由得让自己的思绪发散看来。
她已经在想着,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任老爷子的阻止,或许现在的任远山就在坐着这一件他热爱的事情。
自然又专注。
他可以为此倾注所有的心血,可以一言不发地只关注眼前的事情。
任远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或许会孜孜不倦地设计新作品,为此昼夜不舍却乐此不疲。
也许会站在时装周的现场,以设计师的身份出现。
也可能……
时装周上那些模特所穿的服装就出自于他的手。
又或者……
任远山已经开了一家西装高定店,而以他的能力,分店可能都不止开了三家吧。
当然,以他的性格,不仅会为权贵名流定制衣服,当然也会为平凡普通人弯下他矜贵的身段,为客人量身定做合身的衣服。
他该是美好的。
任远山也值得这些美好。
如果……
他不曾打造了T组,不曾创造出全世界最大的信息组织网络的话……
或许三四年前任远山根本不会和犯罪分子打交道。
不用面对众多委托人的殷殷期待。
也不会……
整天忙碌穿梭于街角巷落,蹲下他矜贵的身段,只为了能够让那些失踪的女性平安归家,让警方能够早日获取有利的线索,让那个可恶的杀人凶手早日归案。
更不会……
在好不容易为案件的突破获得了重要信息后,还要面对委托人的唾骂和失望。
还有那些……
连日不断的威胁信、恐吓信……
快递盒里的被扎小人、空盒子里的血液般的暗示……
身心俱疲地面对受害者家属的不理解、不信任,成为他们情绪宣泄的垃圾桶,成为他们变相施暴的承受者。
而他没有选择反击,也没有因此消沉。
宁可伤心到整夜整夜待在办公室里消化一切也不愿意把自己糟糕的那一面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
只是在每一个孤独的午夜梦回中默默地遭受恐惧的侵蚀和威胁的啃咬。
或许……
这就是任远山压抑之后看到她主动靠近时疯狂表现的原因吧。
大概是觉得……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可以展露真实本性的人,他又怎么会放过。
那些被现实所不断积压的,任远山的本性。
可其实,在那些疯狂本性的背后,她又总能看得到他单纯的另一面。
几杯白酒可以把他弄醉……
明明有些事情不太会,还要偷偷自己藏起来看的小册子……
明明在空间里写下对她一开始是见色起意的想法,却偏偏还要那么傲娇地对她。
可起码,他说的话是真的,是足够真诚的。
任远山对于婚姻的坚持是真的,对于爱人的诺言是真的,对于誓言的遵守也是真的。
以至于面对他这样的人……
她真的……
很难不沦陷啊……
特别是,当她望向他那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时,像是看到了整片纯黑的夜空。
赵舒意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任远山的面前,他手上剪裁的动作没有停下,刚刚的时间里,他已经剪好了五六块布料备用。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赵舒意的靠近,在那“沙沙”的裁剪声中,任远山才动作微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远山,给我一个吻吧,漫长,又窒息的吻。”
她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坚毅,又透着柔情。
柔软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右手手背上,赵舒意轻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