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江俞深被人带到宸乾殿的门口。
楚青玄一身玄色长袍,低头看着桌上的画,神色幽深。
嘎吱——
宸乾殿的门被打开,是李公公推门进来,在他的身后,是江俞深。
听见声响,楚青玄手上的动作一顿,也没有抬起头来。
江俞深知道,楚青玄这是故意在给他压力。
他低着头,微微垂着的眸子中闪过不屑的眼神。
李公公上前,站在楚青玄的旁边,低声说:“陛下,罪臣陆慎之带到。”
楚青玄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慢慢抬起头看着江俞深。
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上下打量江俞深,眼前的人还穿着白色的绸缎衣裳,原本洁净的衣服上面都是污垢,十分狼狈。
再看身形,江俞深长得高,他微微弓着身子,一身厚重的衣服,看起来摇摇晃晃的。
楚青玄这才想起来,这人的身体不太好。
江俞深暗自攥紧拳头,他是不愿意跪这个昏君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他颤颤悠悠地跪下行礼,在他快要跪下的时候,楚青玄忽然说了一句:“不必跪了,你身子不好。”
江俞深淡淡地说:“谢陛下。”
楚青玄漆黑的眸子闪过不悦,但还没有爆发。
这小子跟他那个短命的爹一样,没有一点规矩!
楚青玄:“听说你在牢里犯病了,现在感觉如何了?”
听见楚青玄这样问,江俞深便捂嘴轻咳一声,佯装说:“回陛下,无碍。”
楚青玄看向李公公:“给他找个凳子来。”
李公公:“是。”
江俞深有些诧异地看着楚青玄,受宠若惊地回绝:“陛下,臣是戴罪之身,这样不妥。”
楚青玄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江俞深,江俞深柔弱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得心疼一把。
可偏偏楚青玄就不会,他依旧死死地盯着江俞深的脸,想要从江俞深的脸上看出破绽来。
陆言朝不是一般人,他的儿子也不是一般人。
坐在这个位置上,极有可能被人盯上,甚至丢了性命。
当初陆言朝手握重兵,先皇还将无极令给了陆言朝。
无极令是周朝祖上流传下来的虎符,自大周朝创建至今,无极令只会交予信任的大臣手上。
先皇十分信任陆言朝,得到无极令的陆言朝扶持楚青玄上位,楚青玄坐上皇位之后,便知道无极令在陆言朝的手上。
兵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才安全,刚登上皇位时,他没有办法对陆言朝出手。
等到羽翼丰满,他对陆言朝动手,想要从陆言朝的手中拿到无极令。
西境那件事之后,随着陆言朝的死,无极令消失了,于是他留下了陆言朝的儿子,监视他、算计他,都是为了拿到无极令。
李公公命人搬来凳子,江俞深看了一眼楚青玄,楚青玄也在看着他,最后,江俞深在楚青玄的注视下坐下。
待江俞深坐下,楚青玄才进入正题。
楚青玄:“慎之,你叔叔陆景川谋反的事情,你可知情?”
江俞深:“不知。”
楚青玄:“陆景川犯的罪是诛灭九族的大罪,看在你父亲陆言朝面子上,朕不会要你的命,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楚青玄的话里话都在说,这是朕给你的恩赐、施舍。
江俞深有些疑惑地看着楚青玄,心底却是不屑的。
只要我想逃,你也抓不住我。
江俞深假意说:“陛下请说,臣若是知道,定会告诉陛下的。”
楚青玄走进江俞深,他站在江俞深面前,低着头看江俞深,仿佛在看蝼蚁一般。
若是一般人,定会被楚青玄这样的气势吓到,可他是江俞深啊。
江俞深看着他,有些‘害怕’地躲避楚青玄的眼神。
见江俞深这样,楚青玄得意得很。
楚青玄:“你可听说过无极令?”
“无极令?”江俞深目光澄澈,十分疑惑地看着楚青玄,“陛下说的无极令是什么东西?父亲从未跟臣说过。”
楚青玄不信江俞深,又继续问:“当真没有听说过?或者是见到过?”
江俞深依然无辜地看着楚青玄,摇头说:“没有。”
楚青玄从江俞深脸上看不出任何欺骗的痕迹,便放弃了。
没有得到无极令的消息,江俞深在楚青玄这里便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背对着江俞深,吩咐李公公:“送慎之回侯府,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出来,若是发现,格杀勿论。”
楚青玄的话在江俞深的预料之中。
虽说他被剥夺爵位,但为了无极令,楚青玄不会杀他,也不会放任他离开。
李公公走到江俞深面前,对江俞深说:“陆世子,跟奴才走吧。”
江俞深起身,起身时,他深邃的眸子瞥了一眼楚青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笑意未达眼底,眼底是一片漆黑,隐约露出寒意。
李公公将江俞深送到侯府门口,车队停下之后,李公公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随后扬声说道:“世子爷,侯府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夜晚,外面十分安静,江俞深掀开马车的帘子,他侧头看去,曾经辉煌无限的侯府,如今大门紧闭。
朱红色的大门贴着封条,只是半月的时间,侯府的门口就长满了杂草。
江俞深望着侯府大门,深邃的眼底划过一抹阴沉,很快便隐藏起来了,再次抬眸时,眼底都是寂寥的情绪。
“多谢公公。”
李公公只当江俞深因为家道中落才露出这样的情绪,只是微微颔首,向江俞深点头,便带着人离开了。
以江俞深现在的情况,不落井下石已经算好的了。
车队离开后,江俞深上前推开大门,里面因为抄家而凌乱不堪,值钱的东西全都被带走,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
江俞深走进侯府的大门之后,十几名官兵将大门围住,这些都是楚青玄派来看守江俞深的。
听见声响,江俞深心里冷嗤,就这么点人,楚青玄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自负的人,可是要为自己的自负付出代价的。
凉风吹过,江俞深莫名觉得有些冷,他裹紧衣裳,心里想到了楚乐琂。
也不知道阿琂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