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想起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那时候夏天尘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出来,两人草草领了证。婚礼因为她自己父母去世得早,也没什么亲戚,夏家更是因为夏老爷子的关系谁也不敢来,整个婚礼也就只有他们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在场,冷清地不行。
但夏天尘很用心地操办着婚礼,不管什么都亲力亲为,现场也是根据苏沫的喜好亲自设计布置的,尽管没有那么热闹,但浪漫非常。
他为她亲手种下了一山最爱的雪山玫瑰,那是他们刚在一起时夏天尘就悄悄种下的,他们在那片花海中完婚,花瓣漫天飞舞,撩起苏沫圣洁的头纱,他们相拥、接吻,立下只有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的誓言……
“我不离!”夏天尘自然是不同意离婚的,他上前紧紧握住了苏沫的手,半跪在她身边,眼里甚至带着祈求,“沫沫……我知道我对不起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苏沫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夏天尘手里抽出来,垂着眼,尽是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阿尘……我真的好累啊……放过我吧……”
苏沫眼底的失望夹杂着疲惫,深深刺痛了夏天尘的内心,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堵了一块铅,发不出声音来。
“孩子跟我……”苏沫声音变得越来越冷,听上去像是已经不带什么感情,“反正薛琳还会给你生一个,我的孩子就让我自己带走吧……”
提到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夏天尘彻底说不出话来。
抛开那个孩子不谈,苏沫本就已经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就算他主观上没有背叛自己,光是肉体出轨也是让她无法接受的。薛琳怀孕,怀上了她丈夫的骨肉,可以说是压垮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苏沫的坚持下,两人最终还是离了婚。夏天尘也如了夏奕的意,娶了薛琳过门,他不是妥协,是在惩罚自己,也是在惩罚薛琳。
婚后他们一直分房睡,平时也不搭理她,要在古代宫里,薛琳这样和被打入冷宫也没什么区别。
薛琳的精神也一天天渐渐差了起来,加上孕中烦躁,更是时常以各种理由发火。但夏天尘就像是看不见她一样,不管她怎样歇斯底里,采取的都是冷漠的态度。
薛琳甚至还发现夏天尘还会时不时去烁北看望苏沫。
而苏沫,离婚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因为她怀了孩子,所以夏奕对夏天尘时常去探望苏沫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帮着夏天尘打掩护,他要早知道苏沫怀着孕,离婚的事他还真得掂量掂量。
他从前只觉得苏沫是个不择手段的廉价女人,勾引自己的儿子,而后来,他反倒慢慢觉得这个女人是有自己傲骨和烈性的,否则也不会这样怀着孕毅然决然地离婚,自己带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反观薛琳,嫁进来后倒像是原形毕露一般,时常对家里的保姆管家动辄打骂,活像个市井泼妇。
不过夏奕没有跟夏天尘和薛琳住在一起,加上有过世老友的面子在,自己也对薛琳有些心怀愧疚,所以自己便以养老为由搬到私人岛屿去,夏天尘本就是难得的商业奇才,家族的事务上手非常快,也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整个公司。
原本日子是要这样平静地度过的,苏沫也带着夏凌琛要开始他们自己的新生活,可薛琳不肯放过他们安排了车祸,在苏沫和孩子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之后,再一次利用舆论对苏沫进行了疯狂的诋毁,一时间关于“苏沫是豪门小三”、“苏沫勾引豪门独子上位不成被扫地出门”、“苏沫未婚先孕”、“苏沫私生子”等等一系列难听的报道都窜了出来。
她本是想以这种方式把换了身份的苏沫给逼出来,结果却直接等来了苏沫在家自杀的消息。
直到苏沫去世的那一晚,薛琳自己在家喝得烂醉,她端着红酒,在房间放起了音乐沉醉地跳起舞来,庆祝着自己伟大的新生。
夏渊瑞眼神复杂地听着自己母亲讲述着她所谓的回忆,许多细节都证实了他已经猜中却不愿意相信的猜想,他开始迷茫起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不管是夏冰璃、夏凌琛,甚至是自己已经相处这么多年的父亲,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所以……我才是私生子……”夏渊瑞愣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吐出了这句话,眸子黯淡得像是失了觉。
“你不是!”薛琳将夏渊瑞扯到自己跟前紧紧抱住,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像是在跟夏渊瑞强调,也像是在提醒自己,“你不是你不是!他们才是!那两个小贱种才是!”
夏渊瑞推开了薛琳,像是落荒而逃一般,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夏凌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自己所谓的父亲,脸上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当年他把夏冰璃送到医院,无助地向他求助的样子他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夏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凌琛冷冷地开口,话语里都透着生疏,还带着些戒备。
夏天尘看着夏凌琛这样对自己冷眼相向,心里就像是在被刀子割过一样,看样子,夏凌琛对自己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他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你和妹妹这些年过得好吗?”夏天尘轻声询问着,一边观察着夏凌琛的表情,将他眼底的厌恶尽数接受。
“过得好吗?”夏凌琛冷笑一声,露出极其讽刺的表情,“没爹没妈的两个小孩,你说过得好吗?”
夏天尘低下了头,他是做好心理准备的,但真正面对夏凌琛时,也还是觉得心痛至极。
“你知不知道,我妈走的时候我妹妹才六岁!”夏凌琛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吼出来,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你现在又冒出来算什么?我们早就当你死了!”
这可能算是一个儿子对父亲说的最冒犯的话了,但夏天尘却觉得还不够狠,他希望夏凌琛能再说得过分一点,把气多撒点出来,这样他心里起码还好受些。
“对不起……”夏天尘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些其他的什么了,他来也不是想让两个孩子立马就不计前嫌地跟自己回去,他只是想尽可能地弥补他们。苏沫已经不在了,她在这世上只剩下这两个骨肉,他对苏沫的愧疚,也只能尽可能地补在两个孩子身上。
包括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冷漠地对待夏渊瑞,也是变相地想一碗水端平,他一想到苏沫的两个没享受过父爱的孩子,他就无法对夏渊瑞有所疼爱。
“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做什么。”夏凌琛的言语间依然透着冷漠,不愿意给夏天尘一个好脸色,“麻烦你回去也不要跟你现在的夫人提起我们,毕竟她想让我们一家消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说到薛琳,夏天尘的脸色便难看了许多,本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却不想还害了孩子,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都没能料理清楚。
“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请你也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夏凌琛扔下这句话便起身离了开,快步离开了他们见面的餐厅,像是想要把过去的一切给拼命甩掉。
夏凌琛回到酒店房间,赵岑楠正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他懒懒地抱着靠枕,百无聊赖地看着肥皂剧。
看到夏凌琛回来,赵岑楠明显眼神都亮了些,起身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去,算是迎接,“怎么样了?见到那人不太高兴?他惹你生气了?”
赵岑楠是知道夏凌琛对这所谓的父亲心里是有疙瘩的,所以也只用“那人”来称呼,算不上尊重,毕竟夏凌琛自己都不认他,但也轮不到他来诋毁,毕竟是他家阿琛的亲生父亲。
“抱我。”夏凌琛低着头,轻轻地撅着嘴,像是在外面打架打输了的小朋友,回来找大人安慰一般。
赵岑楠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揉进了怀里。夏凌琛感受着男人温热有力的怀抱,两手摸上了他宽厚的后背,脑袋也埋在赵岑楠的肩窝上,像是在从他身上吸收能量一般。
赵岑楠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声音轻缓又温柔,“好啦好啦,想哭就哭吧~”
“滚。”夏凌琛在赵岑楠的腰上轻轻掐了一把,脑袋始终埋在他上身,嘴硬地嘟囔道,“老子才不会哭!”
赵岑楠将人抱起来,还有节奏地晃了晃,真跟哄小婴儿似的,脸上还带着贱兮兮的笑,“嗯,我们琛哥是国产男子汉,从来不哭鼻子!”
“滚!”
一上午的训练倒不是很累,午饭过后该是午休时间,夏冰璃倒是太困,但又怕下午没精神,便缠着萧墨宇来哄她午睡。
“现在午觉都要哄睡了?”萧墨宇虽然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还是老实地坐在了夏冰璃的床边。
夏冰璃缩到了被窝里,摆好了睡觉姿势,笑眯眯地看着萧墨宇,撒起娇来,“谁让我们家萧哥那么那么宠我呢?”
萧墨宇一向很吃这套,而且他发现现在夏冰璃对自己撒娇是张口就来,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他突然想到上午夏天尘的事,再看看自家这毫不知情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些芥蒂。
“冰璃,关于你爸爸的事,你妈妈跟你提过吗?”萧墨宇试探性地开了口,他还是想知道夏冰璃是个什么态度,这样以后在对夏家的事上,他也好早做准备。
夏冰璃眨了眨眼,语气倒是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妈只说我爸死了,我一出生就没爸爸啊。”
她有些奇怪,在她印象里,萧墨宇好像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起她关于父母的事。从前萧墨宇似乎是害怕会揭到她的伤疤,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这些,今天倒是反常。
“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哪家豪门流落在外的千金不成?”夏冰璃眨了眨眼睛,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她怕萧墨宇担心,也不想流露出自己对这个话题的敏感。
萧墨宇笑了笑,也没再继续往下问,打着哈哈,“你这样漂亮的,该是流落在民间的公主才是。”
“还珠格格吗?”夏冰璃笑了出来,粉扑扑的小脸半窝在被子里,可爱得紧,“那我是不是得去找到我皇阿玛?”
“你想找到你亲生父亲?”话引到这里,萧墨宇也顺势接着话,继续开口试探。
“不想,我想过妈妈,但是没见过爸爸,一点也不想他。”夏冰璃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认真,一点也不像刚才开玩笑的样子,“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再变了。”
萧墨宇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
“我有你,有哥哥,有鸢鸢他们。”夏冰璃继续说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视线像是透过雪白的墙面看到了外面的天空一般悠远,“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其他的我也不想要。”
夏冰璃回想起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看到别人有爸爸时,她也想过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但她一点也不羡慕,她有妈妈,有哥哥,她觉得自己不比别人少什么。
妈妈不在以后,她告诉自己,她有哥哥,她还是有家人的,她不比别人差什么。
现在,她有爱自己的哥哥,有自己喜欢的人,有一群好朋友,她什么都不缺,她有很多很多爱。
她不需要其他的什么来打扰她的生活。
萧墨宇没再说话,算是清楚了夏冰璃的意思。
他附身,在夏冰璃额头上留下轻轻一个吻,满眼宠溺地看向她,眼神温柔得似乎能挤出水来。
“萧哥……你这样看着我……我睡不着……”夏冰璃小声地说着,半张脸缩在被子里,里面的小脸蛋渐渐染上了红。
萧墨宇咧嘴笑了笑,凑近了她,打趣道:“我哪样看着你了?”
夏冰璃被子下的小嘴轻轻撇了撇,慢吞吞地回答道:“就……就跟头狮子要发情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