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宇愣了愣,像是经过了一番思考,随后才慢慢开口道:“你说的碰是指那种碰?”
他倒是没想着要逗他,毕竟是在人家母亲灵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得算数的,当然得说清楚。
夏凌琛觉得更加难以启齿了,当着他妈妈的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含糊其词,“就……就是不能那个!”
“行。”萧墨宇本来也不舍得那么快就跟夏冰璃发生关系,她本来年纪就还小,她不懂事,自己不能不懂。
夏冰璃在他眼里就是一朵水晶做的玫瑰,美丽又易碎,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都怕给摔了,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染上一丁点污秽。
就是整整两年有些难熬罢了……
这一瞬间,萧墨宇无比地感谢国家将女孩子的法定结婚年龄定到了二十岁,要是像男人一样再多两年才能到法定,恐怕他身体都要憋出毛病了。
“你发誓!”夏凌琛扯了扯萧墨宇的衣袖,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他,“你对着我们母亲的墓碑发誓!”
萧墨宇转过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背挺得很直,郑重其事地抬起了手,朝着苏沫的墓碑开始起誓:“我发誓,婚前绝对不和夏冰璃上床!”
“啊——”夏凌琛压着声音叫了出来,一拳头捶在萧墨宇的手臂上,“你干嘛!当着我妈面说什么呢!”
萧墨宇一脸无辜,反问道:“不是你要我发誓的吗?”
“你不会说隐晦点啊?”夏凌琛无语地看着他,简直像一巴掌把他拍死,“说那么直白干嘛?”
萧墨宇倒是义正言辞,反驳道:“发誓当然要说清楚,不然咱妈怎么知道我的诚意?”
“呸!不许你管我妈叫妈!”夏凌琛被他气得跳脚,“你才跟我妹在一起第二天!实习期都没过呢就想叫妈了?”
萧墨宇看着被自己气得脸都涨得通红的夏凌琛,瞬间就联想起自己家那位易燃易爆炸的小丫头,这兄妹俩生起气来还真是一模一样,不过妹妹生起气来还是比哥哥可爱多了。
“对了……”夏凌琛继续说着,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今天我带你来看我们妈妈的事,你别跟冰璃提。”
萧墨宇点了点头,具体原因他也能猜到几分。
还没等萧墨宇开口问,夏凌琛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妈妈死的时候,冰璃她在现场……”
夏凌琛慢慢地诉说着他们封尘已久的往事,有些残忍地将自己心里最深处那块已经结痂很久的疤慢慢揭开。
那时候,夏冰璃只有六岁,夏凌琛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初中生。一天再平常不过的夜里,她像平日里一样和妈妈在一起睡觉。半夜,夏冰璃小手习惯性地往枕头上摸了摸,却没感受到该有的温暖。
枕头上凉凉的,空气中还夹杂着一丝难闻的异味。夏冰璃有些艰难地睁开了眼,黑暗中,她隐约看见半空中有一双没有一丝血色的脚在空中轻轻地晃。
那天晚上窗外下着大雨,还伴着雷。窗外轰隆一声,伴随着巨大的雷响,一阵强烈的雷光将屋内瞬间照亮,她这才看清眼前这不可思议的场景。
眼前的女人,脖子上挂着一指粗的麻绳,整张脸勒得有些发紫,深红色的舌头也跟着吐出,口鼻里流出液体,滴答滴答流在地板上。她眼睛充着血,腥红的双眼几乎快要把眼珠子给瞪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夏冰璃。
她一抬头,就正好与这面目狰狞的尸体眼睛对上。
那是她的妈妈。
夏冰璃被吓得魂不附体,她想要叫喊,喉咙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她想跑出去,想跑到隔壁去找哥哥,可是她动不了,身子像是被定了住,鸡皮疙瘩一阵一阵地起,抖得不成样子,腿就是软得不行。
她像是被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母亲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随着窗外吹进的风时不时摇摇晃晃。
滚烫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顺着脸蛋轮廓流过她纤细的脖颈,浸湿了睡衣的领口,她将眼睛紧紧闭上,希望这是一个梦,明天再醒来,妈妈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叫她起床,坐在哥哥的自行车后座开开心心地去上学。
可她再次鼓起勇气睁开眼,对上的,依然是那双快要滴出血的眼睛。
“啊——————”一声惊叫伴随着屋外的闷雷划破了长夜,夏凌琛听见也被这声尖锐的叫声惊醒,急忙跑了过来。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这般让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他有些晃乱地冲了过去,差点摔在地上。他将妹妹一把抱在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被夏冰璃的汗水打湿,心里一阵抽痛。他知道妈妈平时在吃抗抑郁的药,所以他学着懂事,尽可能地让妈妈省心,他以为这样妈妈就会慢慢好起来。可他没想到,妈妈还是没能撑过去,还选择了这么极端的一种方式离开……
“别怕冰璃,别怕……这是梦……这是梦……”夏凌琛紧紧地抱着夏冰璃,嘴里不停地安抚着她的情绪,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
夏冰璃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会哭出声来,不停地抽搐着,几乎要哭得背气过去。
夏凌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夏冰璃抱出了房间,他自己也吓得腿软,但作为哥哥,他必须得抗下这一切。
他抱着妹妹跑到了客厅,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听着都疼。他将怀里的夏冰璃抱得越发的紧,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他们以后没有妈妈了。
第二天一早,两个小孩子红肿着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警察、法医在家里各种取证忙碌。夏凌琛正在跟警察答话,夏冰璃哭得眼神有些呆滞,她看着眼前被白布遮盖的母亲发呆,她慢慢站起身,感到身子一时乏力,脚下一软,又跪了下去。
“冰璃……”夏凌琛跑过去将妹妹抱住,他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花着脸,手上不停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了……哥哥在呢……”
夏冰璃紧紧地抠住夏凌琛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依然紧紧闭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小的呜咽声却不受控制地传出,惹得夏凌琛更加心疼。
她才六岁,她应该是想哭就哭的年纪。
警察走后,夏凌琛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夏冰璃四处奔波,从医院拿到死亡证明,拿着各种材料去给母亲销户,看着母亲被送去火葬场,最后只剩下一盒小小的骨灰。
因为苏沫当初突然不顾反对选择退出娱乐圈隐婚,许多代言没到期就强行解约,赔了不少天价的解约金,所以她自己是没留下什么积蓄的,一直到后来嫁入夏家,再和夏天尘离婚,她拒绝了所有夏天尘补偿给她的巨额财产,就连他们母子住的公寓也是租的。
夏凌琛将家里的存折翻了出来,还有母亲留下的珠宝首饰,虽然不多,但也能换成一些钱来支撑他们的日常生活,算下来,母亲留给他们的所有积蓄一共只有五十万左右,夏冰璃才六岁,刚读小学一年级,自己也才十三岁,初二,这些钱要支撑到他们成年工作,还是有些困难。
因为夏冰璃对家里有了阴影,所以夏凌琛也是连夜带着夏冰璃搬了家,新租的地方比原来的家要小一些,一室一厅,兄妹俩是睡的上下铺,夏凌琛想着夏冰璃年纪还小,等她长大一点再分开住。
夏冰璃自从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后就开始整晚整晚地做噩梦,夏凌琛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加上她年龄的慢慢增长才有些缓解,但失眠的症状却一直有些严重,夏凌琛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表示这种心里创伤造成的失眠多梦无法靠药物来缓解,只能给她开些安眠药。
母亲死后,夏凌琛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夏天尘,但在他印象里,母亲一直很抗拒夏天尘的任何帮助,甚至在夏冰璃面前,一直都是告诉她,他们是没有父亲的,他们的父亲死了。
他也不想让死去的母亲不安,所以并没有去找过他这个所谓的父亲。
一直到有一次,他鼓起勇气给父亲打了电话,对这个亲生父亲好不容易燃起的期盼像冰冷的水浇泼在了他身上,冰刺的感觉让他想发笑。
笑这个执迷不悟的自己。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夏冰璃高烧烧到四十多度,一直退不下来,她缩在被窝里,身子时不时地抽搐,不停咳嗽,气息微弱地喊着疼,“哥哥……我好疼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夏凌琛红着眼,不停地拿浸过凉水的湿毛巾擦拭着她通红的小脸,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胳肢窝的温度计取出,看着比半小时前又上涨了一丝的体温,顿时有些慌了神,虽说他一直照顾着妹妹,但他毕竟也还是个小孩,这种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乱了阵脚。
“冰璃……来,哥哥带你去医院!”夏凌琛小心翼翼将夏冰璃背在后背,跑下了楼,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夏凌琛的后背,他的额头也不停地冒汗,汗水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一边拦着车一边不停地安抚着她,“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坚持……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到了医院,看着夏冰璃被医生护士推进一个又一个检查项目,夏凌琛的内心无比的惊慌。
那一瞬间,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孩,脑海里一下子想了很多很多……
冰璃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做那么多检查?
如果是很严重的病怎么办?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能放弃她!
她只有我了……
我也只有她了……
我得去筹钱,对!去筹钱!我绝对不能失去她!
他瘫软地坐在检查室门外冰凉的地板上,像是在等待着审判。
他不记得做了多少检查,只是看着妹妹被送往一间又一间检查室,抽了一管又一管的血。
“检查结果出来了,是细菌性肺炎。”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向夏凌琛通知着检查结果,“伴随急性心包炎,需要住院治疗,你父母呢?需要办理住院的。”
夏凌琛眼神暗淡了一瞬,缓缓开口道:“我们没有父母……”
医生沉默了一阵,隐约可以看到口罩下对眼前这个小男孩有些同情的表情,慢慢开口道:“那你跟着护士姐姐去办住院手续吧……”
夏凌琛思考了一阵,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想先打个电话可以吗?等我一下……”
护士点了点头,示意道:“去吧,姐姐在这里等着你。”
夏凌琛跑到一边,在手机里翻出了夏天尘的电话。
手机是苏沫的,他舍不得买新的,就捡了妈妈的用,上面几个为数不多的号码里,就有他亲生父亲的电话。
一番思想斗争后,他慢慢拨通了那个备注为“夏天尘”的号码。
“你好,哪位?”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夏凌琛换了电话卡,所以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
夏凌琛听见夏天尘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说话也跟着有些结巴,“爸……爸爸……”
他鼓足了勇气,喊出了这个在从记事起就再也没喊过的两个字。
“你从哪里搞到我电话的?”手机里传来冰冷的话,像一桶混着冰块的凉水,把夏凌琛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再冒充我儿子打电话过来,我一定把你送进警察局!”
随后,便是电话挂断的机械嘟嘟声。
夏凌琛愣在原地,将手机揣进了兜里。
他本来是害怕,他从电视上看到住院的人都会花很多很多钱,电视里经常播放着有人因为没钱看病等死的桥段,他想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再怎么狠心,这种时候应该也不会不管他们的吧?
电话挂断时,也把他对父亲最后一丝期待给磨灭掉了。
手机刚要揣进兜里就响了起来,夏凌琛心里甚至还抱着一丝幻想,想着会不会是父亲又打回来了。
他将手机掏出,来电显示是他的同学赵岑楠。
“喂?夏凌琛!要不要一起打游戏?”电话那头传来赵岑楠的声音,清澈、爽朗,散发着属于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力。
“赵岑楠……”夏凌琛本想好好回答他,但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所有脆弱的情绪一下子便冲破了所有辛苦建立的伪装,开始慢慢崩塌。
“……”赵岑楠听着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太对,试探性地慢慢开口,问道,“你……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