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未明从后座中间暴起,一只手搭上方向盘,另一只则冲向驾驶人的咽喉。
撞针击发底火,枪口火光喷吐,纪未明耳边听到砰的一声炸响,后座右车窗随即爆裂开来,玻璃碎屑溅了满身。
副驾驶位的陈南一把扯烂安全带,几乎与纪未明同时爆发,竟想用双手将纪未明摁回原位,速度犹在纪未明之上!
他终究受到安全带的掣肘,仅慢了一步,驾车的手下便捂住遭到重击的咽喉,放开了方向盘,纪未明抢过猛地往右一拧。
下一秒,车子坠入了滚筒,车内的一切开始了剧烈的翻转、碰撞。
纪未明的头套被甩脱,入眼便是陈南那张因狂怒而扭曲的脸,他无声张嘴像是嘶吼,又或是辱骂,纪未明的嘴角则挑出嘲讽的弧度。
“嘭!”
跟在后面的另一辆黑色越野猝不及防,它拖出两条焦黑的刹辙,无可避免地撞上了猛烈翻滚的第一辆车车体,令人齿酸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充斥了破败的街道。
铁片、内饰洒落一路,两辆车粘合在一起往前又冲刺了足有十几米,堪堪撞到路边店铺的墙壁,车身戛然而止伴随灰黑色的浓烟喷出。
“咳咳。”
纪未明被烟呛得睁不开眼,有些分不清东西南北。他缓了缓,才忍住熏灼踹开破损的侧门,手拉住座靠,从倒立的车身中一点点向外爬去。
上半身刚刚爬出车外,一只手死死抓住纪未明的脚踝,骨节几乎深嵌进肉里。
他回头看去,额头裂口汩汩流出血液滴落眼底,陈南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在血色里越发狰狞。
“命还挺硬。”
纪未明屏息,猛地一脚蹬在了陈南的脸上,也不顾陈南顶着一脸青黑鞋印凄厉地吼叫,借力从车内翻出。
他踩着污水与垃圾狼狈起身,喘息着扫了一圈,心底咯噔一沉。
身边是满地脏污,左手废弃的旧楼下,一排路灯被砸坏灯罩积满沉灰,远处,两个坐在肮脏席垫上的流浪汉翘首观望,却不敢靠近。
看来勾勒的路线存在偏差,居然已经到了“城中城”内部,看天色也即将暗下,陈南的支援更不知何时会找来…纪未明晃了晃发昏的脑袋,也没再瞧眼陈南,辨别了大致方向,头也不回地蹒跚着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一块薄铁片贴着纪未明头皮险险掠过。
他被尖锐破空声一惊,矮身回首,只见浓烟滚滚中,陈南竟然爬了出来,喘着粗气怨毒地望着他。
让纪未明暗道不妙的是,陈南的身体看似并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纪未明盯着他缓缓后退,打算暂避锋芒,这不仅是因为他状态不佳。
要知道,他将后座两人当做肉垫抵消了大部分动能,才可以不用缺胳膊少腿地站在这,而陈南在前座遭受了更为猛烈的冲击仍完好无损,如果不是靠运气,那么靠的就是他作为异化者强悍的身体素质!
陈南此时紧咬牙关,胸中的怒火简直要从眼里溢出。脑中不断回荡着一个让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的念头。
他栽了,栽的如此轻而易举,像个小丑。
这一刻,他顾不上什么活捉命令,只想生撕了纪未明。
陈南用左手握住右手肘,使劲一怼,断裂的关节发出噼啪脆响,重新接在一起。紧接着他一步迈出撞破黑烟,径直冲向纪未明,手中拎着纸壳一般撕下的防弹车门。
十几米距离不过数秒掠过,镶嵌防弹合金的车门裹挟凄厉劲风披头削下,扭曲的边框锋锐堪比刀刃。
车门即将剁到纪未明天灵盖,纪未明瞳孔猛地收缩,脚尖一点,凭空借力般横向腾挪,避开了劈头盖脸的一砸。
车门落空,狠狠砸在地上,掀起的污泥盖了陈南满脸。
纪未明眼中精光暴闪,蹬地跃出绽起一大片污水,重重一拳抡向陈南的鼻梁。
陈南脸上浮现狞笑,一步不退,反而正面迎向纪未明,如圆锯的车门在惯性作用下从地上反弹,向纪未明横切划出一轮铮亮半月。
“去死!”
纪未明想也不想,仰面屈身,鼻尖擦着扭曲银刃极限避过。他迅速回腰,眼前一花,一块重物在瞳孔的倒影中疾速放大。
陈南竟旋身将车门抡圆了拍来,避无可避!
纪未明猛地弯肘护住侧身,刹那间,他与强盾狠狠相撞,作为支点的脚深陷在污泥中,脏腑中最底层的浊气在剧烈的挤压下涌上鼻腔,好险一口喷出血来。
他下意识抓住车门,用力扯住,想逼陈南丢下武器。
可是,变故再起。
不过一个呼吸间,纪未明双手散发出焦肉的气味,炙烤感让他情不自禁放开了手,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陈南没乘胜追击,脸上的笑阴冷恶毒,他示威般提了提手中的车门,不,现在无法称它为车门,它如熔炼中的钢胚泛起赤红的光芒,沾染其上的水迹转瞬蒸发干净,仅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其中慑人的温度。
纪未明脸色凝重,张开了烫满水泡的手,本来他还想留些体力,或许之后能将成郝涛一并解决,可单单一个陈南的实力已经超乎想象,而成郝涛身边又有多少个陈南?
他看着嚣张的陈南,拭去嘴角渗出的鲜血。
不论如何,眼前的人必须要除去,痛斩成郝涛的臂膀,用行动告诉他,惹了自己就要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自己的命没那么容易取走。
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五步!
又是一阵风起,纪未明动了,在背阳阴冷的巷道中,陈南眼中丢失了他的身影。下一刻,力大势沉的一脚直面而来,脚尖冲着太阳穴凿去。
陈南被这速度一惊,当即用双手抬起炽热的铁块,蜷在了它的后面,而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受高温的影响。
轰的一声,巨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可他还没来得及移开挡在身前的铁块,另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力量再次袭来,在铁块上打出金铁交戈之声,不留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
纪未明两脚交替抽击,一触即收,就连那迫人的高温也追不上他疾风骤雨般的击打速度。
陈南仿佛被他的凶悍唬住,龟缩着像噬血毒蛇,等待着纪未明进攻停歇的最后一刻,那时他将予以最致命的杀手。
“啪!”
陈南感受到了纪未明的力道的疲软,顶着铁块猛地撞向纪未明。
可他不知,纪未明一步未退,反而两步踏上铁块,从陈南头顶旋过,干脆利落如鹞子翻身。他望着陈南的背身,就像看一头待宰羔羊,眼中凶光大盛,拳拉至身侧蓄力如满弓。
陈南身子一沉,抬头看去却只见空中的一抹衣角,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来得及转头,骇得头皮发炸,亡魂皆冒。
猝然,弦松箭发,拳头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后背。
不是后脑勺或脖颈,而是后背,他这么做源于他对自己力量的无比自信。
顷刻,陈南像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轻飘飘地旋舞几圈,最后重重杵在墙上,落地时蹭下一大块墙皮。
“呼。”
纪未明泄了口体内鼓荡的气血,四下一扫,捡起一块锋利的破片,向陈南走去,想要补刀。
“呵呵呵”
陈南扣住墙上的疙瘩,爬了起来,眼睛瞪得极大,癫狂地扭曲着脸。
“力,敏,体三样全线超我,能级却低我两等,你可真是个怪物!”
纪未明没有傻到站着不动听他发表感言,他一步不止,扬起手中的破片,杀气腾腾。
陈南却对他视而不见,踉跄几步,走到手边不起眼的消防栓前,一脚踏裂阀门。
银色的水柱拔地而起,清透的水花婆娑点点,纱织的水雾恍若从九天降下,笼罩了两人。陈南张开双臂,仰面向天,沐浴其中。
强横的灵能从他身体里爆发,灵场骤然扩大,一股深沉的恶意在这唯美的场景中渗入纪未明的骨髓。
“若给你时间,以后你必将成长为老板的心腹大患!所以,我今日必杀你。你是怪物又怎样?可惜你碰上了我啊!”
陈南周身萦绕的漫天水雾阖然消逝无声,留存的空洞呈现出不规则的圆球状,不断向外扩张。
纪未明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几乎怔愣,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从炽热的车门不难看出陈南的能力,应是加热物体。
无色,升温,水雾。
纪未明心念疾驰。
那是温度超越280度的过热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