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徐然的几个哥们发现他这几天有些反常,课间操的时候总是很早去操场,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跟他说话也心不在焉的,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物理经常拿高分的他居然课后跑去物理老师的办公室请教问题,而且问得都是一些极其简单的问题,令物理老师一度怀疑他脑子被驴踢了。
自从上周的“罚站事件”发生之后,林乐归明显感觉到宋呈一个人时的安静与沉默。虽然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也互相开玩笑,但是她还是隐约的感受到她的不快乐,但她明白宋呈并不想倾诉。
沈徐然终于在周一的课间操,远远的看到那个挽着同学的小丫头,侧着头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神色正常,丝毫看不出是几天前走廊里那个湿漉漉的倔强抿嘴的少女。
每周的周一,是固定的国旗下的讲话,今天台上演讲的女生声音不大,听起来一本正经。乌泱泱的人群,不时有不耐烦的声音出现,又及时的被老师制止。
宋呈看着主席台上的那个女生,长着全天下好学生一样的脸,喇叭的声音时大时小,一点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环顾周围没有一个人真正聆听台上的讲话。
她突然有点为台上的人抱不平,同时也深深的厌恶这种形式主义的高谈阔论,有什么意义呢,上来被别人嘲笑吗?
人群中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大,台上的女生加快结束了演讲,匆忙的跑下台,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宋呈看着那个跑下台的女生,真心实意的奉上自己的掌声,虽然对方并不可能知道。
沈徐然第一次认真的听完国旗下的演讲,竟然是来自一个他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关心演讲的内容,他好奇的是此刻台下那个人正盯着主席台,安静听着演讲的女生到底在听什么?
演讲结束后,她用力的鼓掌,与周围故作姿态的许多人不同,事实上,她和他认识的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同。
他从小成绩优异,是老师家长眼中的好学生,自然也不会理解,那些他一直做起来轻松又自然的事情,会难为了那么多人,包括那个走廊里的少女。
她在他的面前展示了太多不一样的一面,而且还在不断地吸引着他想了解更多。
换句话说遇到她之前,他也曾在心里沾沾自喜过,成绩、人缘以及一系列好学生光环带来的荣耀,尽管他从未表现出来,尽管他表面上一直是那个谦虚和无所谓的沈徐然,但他从未真正的理解过别人。
直到那一天,走廊里那个窘迫的少女用蓄满泪水的眼睛看向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包裹着他,突然很想冲过去握住她的手。
要怎么说呢?别人眼中的他有千万种样子,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最真实的一刻莫过于那个下着雨的清晨,晦暗又喧闹的走廊里,他看着她的样子。
宋呈没有在演讲结束后随着大部队回教室,而是打发完林乐归之后,奔向操场东南角的小卖部,羽雯因为低血糖没来操场,而她负责为她买糖。
她在琳琅满目的架子上挑选的时候,沈徐然已经走进了小卖部门口,小卖部只有一个出口,低头不见抬头见。
宋呈一抬头就看见了他,相比于上次的慌乱,这一次她镇定得多,这样也好,相比于过分紧张,被拉扯得不像样子,倒不如上帝挥一下手,打碎她的期待,真实而灰暗的她露出原本的模样,等着对方主动疏远,这样她才会真正死心,然而无论怎么伪装,心里还是堵。
她没有主动的打招呼,挑好几袋糖果准备离开。倒是对方轻车熟路的晃到她眼前,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吃这么多糖,你不牙疼吗?”
沈徐然,你真的不必这样。为了安慰一个被罚站在门口而又不小心被你撞到的人,你其实真的不必这样,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同桌低血糖,帮她买的。”宋呈安静的看着手里的糖说道。
“哦哦。”他有些尴尬的转过头,随手拨弄着眼前摆放的糖果不再说话。
今天的他跟平时不太一样,脸上有难得的一丝认真,看来他确实是因为那件事,才主动来找她。
气氛又一度变得古怪,她等着对方适时的再蹦出一言半语,好结束尴尬的局面,但显然对方并不这样想,他们像幼儿园的两个小朋友,呆呆的站在一排的糖果货架前不愿离开。
宋呈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想逃离,所以她鼓起勇气对着身旁的他:“沈徐然,其实你真的不必这样。”
“哪样?”他固执的追问。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好,如果你过来是想安慰我,那真的不必了。”而且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
说完这几句话的宋呈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沈徐然默默的原地怔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固执的抓起架子上的一盒巧克力,跑向收银台,跑出小卖部。
他看到前方有一个女孩背挺得笔直坚定的走向教室的方向,孤单又勇敢。他用力的奔跑到她身边,在快要越过她的时候,把手里的巧克力塞进她的怀里,轻声说了一句:“我乐意。”然后大步跑开。
等到宋呈反应过来,那个奔跑的少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和熟悉的后脑勺,手里巧克力的外包装还留有少年掌心的余温。
“我不用你安慰我。”
“我乐意。”
宋呈觉得“我乐意”是一句比“我爱你”更温情的话。我爱你这句话在说出口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抱有期待的,然而我乐意却更纯粹,它没有期待,哪怕对方并不会以同等的真心,但仍不能抵挡一句我乐意。
她之所以会那样告诉他,就是希望他不要介怀,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介意、不难过,对方也会一笑而过。
可是他没有。
她抱着那盒巧克力,几乎要哭出来。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仿佛被罚站教室门口、被一百个人笑话、考试不及格都没有关系,至少她还有他。
回到教室的时候,羽雯怀疑宋呈是不是把小卖部里的糖果都搬回来了。她剥了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托腮看着眼前的朋友们,万一佳在给羽雯讲题,颜恒作势抢林乐归的糖果,窗外也终于不下雨了,晴空万里飘着几朵软软的云,温柔得让人想要化掉。
“好学生和坏学生的界限真的有那么明显吗?隐藏在胸腔下那颗跳动的心难道不是同样温热、敏感、又骄傲吗?
或许大人们应该反思一下,这道隐形的屏障是否伤害了一大批没有按照家长眼光活着,被叫做“坏学生”的孩子们的心,尽管他们并没有错。”那天的宋呈在日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