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寒,你奶奶一直念叨着要看看你和瑾年小时候的合照,她每天都要拿出几十张来,每次提起瑾年和司寒的事情,我都会觉得好笑,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还跟我说,她有时候会做一个很诡异的梦,梦里会出现一道微弱的光线,从一扇门里射出来。”
苏正国死死的咬着牙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仿佛有人捏着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曾经觉得这些都是天方夜谭,但现在看来,有的人在死亡之前,还真有一些征兆。
厉司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似乎是因为小护士的提醒,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淡定,甚至有些沉默寡言。
苏宣早已哭的稀里哗啦,有江心念作伴,陆瑾年更是一言不发。
厉司寒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外面安静的长廊里,一支又一支地抽烟,香烟袅袅升起,一支又一支,一支又一支。
而且,他握着香烟的双手,也会情不自禁的颤抖,不受自己的控制,不受自己的控制。等到夜幕降临,众人散去后,厉司寒来到厉老夫人的房间,发现她的尸体,正躺在一具冰冷的棺材里。
他站在棺材边,目光直直的盯着穆主任,她的表情很淡定,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亲昵和讨好。
她是个很宠他的人,从小就把所有的美食都藏在了他的家里,直到他去了北京,她都会把所有的美食都给他看。
就像是久而久之,就会形成这个习惯一样,哪怕是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
从此之后,就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抱怨,在他面前卖萌,在他不在的时候抱怨。
可他一开口,说几句甜言蜜语,便让她欣喜若狂,忘记了一切,喜气洋洋。
自己生命里最关键的人走了。
厉司寒将一只大手探入棺材,轻轻摩挲着楚云升的面庞,那是一种极度紧张的感觉,他的手背上,有一根根的血管凸出,但他又不敢太过使劲,生怕伤到楚云升。
他从未想过,她会说走就走,若是可以,他希望能在她活着的那一段时间里,多和她在一起。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摸,就摸出了一张萱萱的照片。
“厉老夫人,你之前不是总嚷嚷着要曾外孙和曾外孙吗,这张是曾外孙的合照,你不送糖果,你那曾外孙肯定会生气的!”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曾经,我们都认为,有一个人,会永远的站在我们的面前,你一扭头,她就会对着你,对着你笑。
可是,我们却忘了,世间万物都是瞬息万变的,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伴着你,你也会有病痛,你也会孤独,你也会死去。
从头到尾,穆部长连自己惦记了那么久的重外孙女儿的脸都没有见过一次。
“厉老夫人,您的外孙女儿,您一定要记住,您的外孙女儿,她的名字,叫做慕静萱。”
不能见到萱萱,不能见到她,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她的身体很冷,事实上,她是个很怕冷的人,大冬天的,她的四肢都是冰凉的,她总是希望他能帮她取暖,可是他却帮不上忙。
他摸出手机,本能的拨打了一个号码。
半夜两点,慕宜正睡得香甜,被电话的声音惊醒,她翻了个身,接起电话,看到上面闪着的,是一个无比眼熟的数字。
她咬了咬唇,他一定是个疯子,既然他都不见了,那他大半夜的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厉司寒,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她气急败坏道。
电话那头一片寂静,除了喘息声和对话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厉司寒!”
“……”
“厉司寒!”白云飞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
“这是厉司寒的声音,你要是不回答,我可要把电话给你!”
“厉老夫人不在了。”片刻后,耳边传来一道沉闷的声音,沉重的让慕宜呼吸都有些困难。
离开了。
从他的心情和郁闷的表情来看,慕宜又不是个笨蛋,他说的离开,应该不是真的离开,而是……
她感觉喉咙有点干涩,困意全无,攥着电话,“这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
OK?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慕宜皱着眉头,这一晚她都没睡好,也不确定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她相信,穆局长一定没事,正在给一只小猫咪喂食。
第二天一早,王蓉还在做饭,慕宜则是去洗手间洗漱,忽然,房门被人敲响,慕正霖开门一看,却是一位身披西服,面容古怪的男子。
“这就是慕女士的家,慕宜?”
闻言,刚从洗手间里走出的慕宜,开口道:“我是慕宜,怎么了?”
“我来告诉你,三天后,就是厉老夫人的葬礼。”说完,他就走了。
慕宜目瞪口呆,连手里的牙刷都摔在了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厉老夫人居然走了。
这一瞬间,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沈家,她唯一爱的人,就是陆瑾年。
她上一次见到她,是四年多以前,他们两个人度完假的时候,可是如今,他们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四年不见,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四年之前,她还是这么健康,这么年轻,这么年轻,就算是再过个一百多年,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厉老夫人?哪位是厉老夫人?”王蓉把盘子和筷子放到桌子上,蹙着眉,他们一家根本不知道穆局长是谁,难道是那个报喜的人弄错了?
慕宜:“她是厉司寒的奶奶,以前在北京也有一面之缘。”
王蓉闻言,面色一沉,说道:“我们都离婚了,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可能有时间来北京,我还是算了吧!”
王蓉一直耿耿于怀,对厉司寒的印象也差了不少。
他们都离婚了,又要在北京办丧事,又要在这里办婚礼,简直就是一件麻烦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既然送葬的人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慕正霖说道:“人已经走了,总要去一次的,就算不能去,也要去一次,这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老夫人!”
说完,他收回视线,看向慕宜,“慕宜,你走。”
“爸爸,我明白。”
“你自己一个人就行了,何必把萱萱也带来呢,她才多大,而且也不好走远,我跟你爸爸一起照顾她。”
慕宜:“妈妈,萱萱好歹也是她重外孙,生前我都不能多看她一眼,人都走了,总要给她留个念想。”
王蓉闻言,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她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