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火麒麟被宣布认主南厌的时候,南门军十万战士齐齐沉默。他们心中不爽: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草妖凭什么能征服麒麟?
同一天,南厌还没准备好挑战擂台,就有一群影岳军战士不约而同地前来邀请她打擂台。
南厌被泰阳府优良的切磋规则培养两年,早就习惯了公平友好的切磋氛围,所以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充满恶意的擂台切磋。
战士们早就提前摸透了擂台的规则,等他们一番商量后,先与南厌互道了姓名,便开始制定签子——靠抽签选择比赛前后规则,然后做挑战者名单的登记。
战士们告知南厌擂台的前规则:
不带坐骑;不带本命武器;同境界比试。
然后拿出后规则的签条子,让南厌每次比试前抽个规则签,那个签便是当天的后规则。
“好。”
南厌看着人高马大的战士们,心中划过浅浅的胆怯,不过等她看到远处擂台上苏梦敏捷的双刀时,她握紧拳头,告诉自己:
加油!打架切磋,完成任务,向玄仙中阶进发!
她是个了解规则、习惯规则、依赖规则的妖,所以南厌知晓后规则的签条子是他们制定的时候也不反对。
她光明正大,以为他们也与她一样,认为切磋就是简单的切磋,以为打一架之后就能握手言和。
所以南厌接下挑战,走上擂台。
当方杰念出第一个名字是秦辉的时候,她直觉情况有些不对。
但台下王小黑和陈向北都在,她眼神定了定,表示自己可能想多了:我造谣自己是漠河弟子,看在漠河的面子上,他们就算再大胆也不能打死我吧?
“发什么呆?抽签啊。”
秦辉歪起嘴角,满脸雀斑的长脸上,一双小眼睛下是红彤彤的鼻子头。
一撮短小的山羊胡紧紧扒住秦辉的上唇,所以他开口说话时总给人一种狡黠之感。
南厌抽出签子,上面写:
速度比试,禁武,先体力不支者负。
片刻,她抬起厚重的眼睫,白玉面上一双碧眼清澈见底。
“你特意穿上追云鞋,是知晓我会抽到什么签子?
还是,这个竹筒里只有这一种签子?”
秦辉双手背后,不置可否。
“铛!”
一声铜锣声响,战斗开始。
南厌半扭腰身腾挪下盘,侧身向左躲避秦辉突然踢来的飞腿。
她瞳孔微缩发丝微乱,墨青色的马尾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
“规则不是说禁武?”
“禁的是武器和武斗,刚刚那种小程度的打闹当然不是其范畴。”
秦辉的幽冥步能分出七道分身,所以在南厌眼中就是七个秦辉对她不断说着
“当然不是其范畴。”
南厌碧眼一转,看到了秦辉的真身。
但他的速度太快,总能在南厌目光追击到的时候再次隐入新的分身之中。
“既然你是漠河战神的弟子,应该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但我看你除了模样好看、和灵兽亲和度高点,也没什么可说之处。”
“没什么可说之处。”
“可说之处。”
七个身影的余音层层叠叠,绕耳环行,不停打断南厌的捕捉。
突然,在最近的一侧,秦辉右眼一跳,左腿肌肉动弹,就要伸腿踢来。
南厌快速离开原地,不躲,反而乘胜追击,抬腿狠狠踢碎了那道秦辉的身影。
可惜秦辉的反应不慢,看到攻击的意图被看破,他便放弃攻击,隐入另一道幻影。
“你的眼神不错,怪不得颜色挺特别。”
“你只知道躲吗?”
南厌左顾右看,不停变幻脚下位置,以从不同方位看清秦辉的真身。
“看规则,小草妖,只要把你耗到体力尽失,最后赢的就是我。”
秦辉脸上带笑,内心仇恨不已:
要不是为了找回吴歧路所谓的面子,我用得着这么麻烦?
昨天吴歧路去吴帆住处摔碎了吴帆收藏的清竹瓷碗,还指着吴帆气愤地骂他个狗血喷头,说他:
“你个狗娘养的,要你有什么用?让你去收麒麟你就给我唱反调,怎么?也没见那叫白山的马臣服于你?
其实你不收麒麟倒也没什么,但你前脚被麒麟揍,后脚那个叫南厌的草妖就被认主,这不明晃晃的表示你不如她吗?
外面人肯定要说我的儿子不如漠河的兵!
漠河!那个阴险狡诈的男人,说我不如谁也不能说我不如他!
吴帆,你真是丢尽我的脸。
若这个坎儿你不能好好过,把你我爷俩儿的面子挣回来,在外面你就别叫嚣是我的孩子了,丢人!”
“父亲……”
“别叫我父亲,叫将军!”
“是……”
吴帆颤抖地低头跪在地上,肥肉横泗的背部弯曲的像被拉紧的软弓,流出的汗水很快打湿了里衣,多出的汗滴在地上,也滴在他跪在的碎片上,滴在蔓延过膝盖的血上。
“看你这一身肥肉,也不知道遗传谁。”
吴歧路嫌弃的脸上五官瞬间皱巴,斜过眼睛不愿去看。
吴帆垂下的小眼睛盯着腿下的瓷碗碎片,没有说话。
“过几日我若还没听到好消息,你就和你哥哥吴亮一样,滚去‘岩窟’吧!”
吴歧路喝口桌上的苦茶,皱起眉头砸了咂嘴巴,起身说了句,甩袖就走。
“是,将军。”
他颤抖着声音之后便是黏腻的沉默。
空旷的房间里,吴帆腿下的血和碎片,被跪在更后面的秦辉看得一清二楚。
吴帆的尊严、自信、骄傲全都像那些瓷白的碎片一样,被混着血打碎了。
秦辉不是个好心人,他幼时父母战死,被各路亲族领养长大。
困苦被接济间有了个看人心情说好话的马屁口才。
他只是在吴帆跟着吴歧路来他亲族开的宴会时,不经意夸了他两句,说他:
“他日卧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也冲天”
便被吴帆记住了。
那日他们都在权势滔天之人的背后,他们清澈的目光相接,就看到了彼此眼中掩藏的堕落和清醒,愤怒和不甘。
“跟我走,我带你干出一番大名堂,战场上我前头冲锋你后头谋划!到时我们一起封侯封将!”
那时吴帆婴儿肥的小脸还没有如今的雀斑和颓败,有的只是对权利的崇拜和渴望,对未来的期待和希望。
“好!那就拜托少爷了。”
秦辉抱拳弯腰,诚心诚意。
最开始是诚心诚意,后来发现现实如此沉重,吴歧路压着吴帆,什么职位捷径都要他自己挣得,不愿给他一丁点特权。
如果秦辉在吴帆面前出主意,结果却有损半点吴歧路所谓的脸面,秦辉也会被处罚,连带着羞辱吴帆选幕僚的眼光。
渐渐的,他们日生嫌隙,互相猜忌。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秦辉就会考虑是否离开吴帆回秦家随便找个差事做,就算做个闲散的扫地仆也比天天跟在吴帆后面担惊受怕来的轻松。
跪地的吴帆轻声啜泣,眼泪嘀嗒坠地。
一滴脆弱的眼泪“啪”地一声落在秦辉追寻往昔的结尾。
秦辉想要跳槽的心思顿时被熄灭,他低下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