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
老菜馆内的宾客,都齐刷刷的看向了破烂张。
质疑声、嘲讽声、惋惜声,都一股脑的涌入了月生耳中。
成为王,败为寇的真理,一直都在谱写。
围观者秉承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基本原则,挤兑道。
“你明白,你给说说?”
冈本也放下了汝窑三足洗,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你说的没错,仿造者不傻,一定会按照真品去模仿,既然你有不同的见解,那你就说说看。”
“说就说!”
月生擦了擦手上的油,也不矫情。
“器物仿古从古至今都有,但现在的匠人,失去了古人的执念,以快求好!”
“往往采用气烧工艺,而摒弃材烧,既省工又省钱,随着人们对宋瓷的痴迷,汝窑仿造当仁不让,首冲在前,这一块也成了重灾区!”
“虽说支钉看似简单,实则不易,芝麻粒的支撑点,难以撑起厚重的胎骨,所以说,仿品的支点要略大一些,有的还像黄豆粒一样大小,失去了原有支点的灵动和飘逸……”
“白不白,不足以佐证其真伪!”
“还有!”
月生把烟蒂掐灭,继续道。
“玛瑙入釉这一工艺,也有人尝试成功,只是成品率不高,研磨的不细。”
“所谓的冰裂纹,就更加简单,冷热交替,出窑便成!”
“香灰胎不足挂齿,高仿的汝窑,采取景德镇剩下的明清瓷土,掺入一些现代的原料,胎色足以乱真。”
“至于气泡,只要是瓷器,釉层下面都会有气泡呈现,不能证明其年代。”
“而且支钉工艺,也不是汝窑的唯一标准,比如北宋的垫烧汝窑玉壶春瓶,就是典型的例子。”
“我去啦,还得是咱华夏爷们,说的头头是道,古玩鉴定哪有绝对性,比如没有蝉翼效果,比如釉面光亮如新,传世品和墓葬出土之物,二者间的釉面变化就截然不同……”
瞎三随声附和,娓娓道来。
他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因为三足洗没有蝉翼效果,抬举月生的看法,就是在加持自己的物件,也就能推翻冈本的那套唯一理论。
财神爷走到了震云身旁:“咋样少东家,我大侄子的眼力牛掰吧!所以说,你赠送的菜太少了……”
弄的震云哭笑不得,吩咐伙计道:“给老爷子来只烤全羊。”
伙计极不情愿的凑了过来,小声道。
“震少,您不常来,有所不知,这个老乞丐我们早就了解,除了骗吃骗喝以外,一无是处,”
“街对面他都吃黄两家饭店了,去年新开了一家火锅店,他就跟人家老板说,他是财神爷,说啥非要给人家写副对子,结果可想而知……”
“结果如何?”震云锁着眉,疑惑道。
伙计瞪了一眼财神爷,恨得咬牙切齿:“原本还算红火的铺面,自打贴上了他的墨宝,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啦!”
“我去啦,这么神奇!”震云笑呵呵的望向财神爷:“那您老得多给我写几幅。”
“没问题,写一车都行,只要你管我吃饱。”
“对啦,你别听伙计嚼舌根,那是他家用鸭肉充当羊肉,鼠头鸭脖听过没,就是他家干的,我是为民除害,把日进斗金,写成了日进无金。”
财神爷讲的嘴丫子冒沫,恨不得展现真身。
冈本听月生讲完,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狰狞。
但并未反驳,而他却越发憎恨眼前的破烂张!
心里暗暗发誓……
不除了他!一定是自己日后的绊脚石。
不除了他!难解心头之恨,难解心头之痒。
一旁的陈有志发现冈本气色不对,解围道。
“破烂张,你给我闭嘴,你还装先生了,这有你说话的份吗!就你那破马扎,还好意思质疑冈本阁下的看法,真是笑谈,就算汝窑洗是赝品,也比你的破马扎强。”
瞎三闻言不干了,咒骂道。
“大白话,你把话说明白,谁的宝贝是赝品?我看你他妈才是赝品,你全家都是赝品……”
一时间,原本高端的鉴宝比赛,被瞎三弄的乌烟瘴气。
刘豆豆想了想,今天的主角是拿下破烂张,不能让瞎三这个搅屎棍给弄黄了,他便起身道。
“都少说两句,比赛就会有不同的声音存在,既然我跟冈本先生被选举为裁判,那就请接纳!”
“要是不想参赛,就请出去……”
瞎三对刘大少知之甚少,但对镇龙堂却如雷贯耳。
叠加周一诺都对此人恭敬有加,想必是来头不小,也就没敢造次!
酒精是麻醉神经的最佳借口,什么事都会分人对待!
没见过哪个喝多了站派出所门口叫嚣的,也没看过哪个酒蒙子敢砸警车的,瞎三虽然没少喝酒,但他却心知肚明,谁能惹,谁不能惹……
因此收敛了蛮横,又堵气囊塞的喝了一大口酒。
“诸位,我说两句!”
陈有志清了清嗓,把会长的姿态拿了出来。
“喜逢盛世,百业俱兴,泱泱华夏,文化独行,我们都是古玩爱好者,论的是去伪存真,干咱们这行的,拼的是知识,靠的是眼力,任何一件器物,都可以畅所欲言,归根结底还是要分出真伪,所以说,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不会让明珠蒙尘,也不会让赝品蒙混过关……”
慷慨激昂的陈有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真他妈能装逼!”
月生实在听不下去了,抠着鼻屎啐道。
“我说大白话,你选举呐?还是演讲呐?咱只不过是斗宝大会,起什么高调,摆什么姿态,你发表获奖感言呐!”
“一串破菩提,两颗破虎牙,真要是什么奇珍异宝也就算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十串换我的马扎,我都不换……”
月生的言论,引发了在场之人的议论!
无不交头接耳,碎碎念道。
“我认为破烂张有两下子,虽说落魄了,但还有骨血!”
“我呸…!”
“骨血顶个屁用,能换大米还是能换馒头,他要是真牛逼,还能沦落至此!”
“你们还别说,我就感觉破烂张的马扎有门道,不信咱们走着瞧……”
纷繁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人群中传来分歧。
陈小伟卖弄口舌道。
“比赛就是比赛,论的是真伪,讲的是高低,呈口舌之快,不足挂齿,说别的没用,咱们宝贝上见分晓!”
“你牛逼,那就把马扎亮出来看看…”
冈本始终都没注意月生屁股底下的小马扎,因为马扎实在不起眼。
素面无工的外表,简单无奇的造型,从远处看,说什么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看吧,都是棒槌。”
月生慢悠悠的站起身,把屁股下的小马扎一放。
陈有志瞥了一眼破马扎,不屑的神情没有一丝的掩饰,咧着嘴,嫌弃异常。
陈小伟挪了挪凳子,瞅了瞅,冷哼一声,啥也没说。
秦怀古瞧了瞧,皱紧了眉头,心里思忖,我家狗坐的都比这个好。
独眼王也起身看了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瞎三全然不顾,啐了一口,他与二秃子大笑不止……
“我就说你们是马眼睛吧,看一个个的,眼大无神,啥也不是。”
月生叼着烟卷,环顾了一周,把他毒舌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