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后，鹿桐咳嗽一声，道：“怎么可能呢，其实都是乔少他开车技术不好，我严重怀疑他的驾照其实是花钱买的，眼看着要撞护栏了他也不知道打方向盘。”
与此同时，乔听枫换了身衣服，活动了一下肩颈，骨头咔嚓咔嚓的响了几声后，他吐出口气，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脸上那道足有四公分长的伤口。
裴行川懒散的坐在椅子上，知道的以为他是来看望病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要债的。
他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乔听枫的伤，道：“破相了，你妈不得心疼死，你妈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哪天你死外面了也不能伤了脸。”
“……”乔听枫啧了一声，牙疼道：“所以我打算最近避着她，借口都想好了，乔晚雨订婚我太伤心，不想回老宅触景伤情，兰女士会理解我的。”
裴行川饶有兴致道：“听说你们在车上打架导致车祸，乔听枫，对于越活越傻逼这件事你应该挺有心得？”
乔听枫深吸口气，他转头坐在病床上，盯着裴行川：“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的。”
裴行川：“你以为的没错，不过我是来关心你的脑部健康的。”
“……算了。”乔听枫知道自己在裴行川这里讨不到什么便宜，道：“哪有什么打架，是车子忽然刹车失灵了而已。”
裴行川抬手，站在他身后的池槐笑眯眯的道：“乔少，你那辆车保险公司已经派人检查过了，看购车时间，上个月才提的新车，就算是天天开到现在撑死开了十九天，十九天刹车就能失灵，需要我帮你起诉AutomobileLambhiniS．p．A吗？”
“都是兄弟，裴氏的首席律师团借你。”裴行川微笑：“保证你能赢。”
乔听枫：“……”
乔听枫用力一抹脸，怒道：“裴行川你他妈的是公司要破产了？少操心别人的事！”
裴行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衣袖口，道：“池槐，知道乔少现在叫什么吗？”
池槐一脸求知若渴。
裴行川：“恼羞成怒之后无计可施的无能狂怒。”
池槐：“原来如此。”
“……”乔听枫抄起桌子上的花瓶：“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不了。”裴行川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我准备回家休息了，你好好养伤。”
乔听枫知道他下半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果然——
裴行川：“今天晚上，你的光荣事迹就会传出去，最迟明天早上，晏筠就会带着一群人来嘲笑你了，不用谢，身为兄弟，这是我该做的。”
乔听枫：“。”
别人他妈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你是插兄弟两刀对吧？
“扣扣”，裴行川站在病房门前，屈起手指敲了敲门板，道：“田椒，回家了。”
“哦哦。”田椒应了一声，转头对鹿桐说：“你今晚上先在医院观察一下，我明天来接你出院，叶少那边已经答应帮忙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多想，好好休息。”
“嗯。”鹿桐轻声道：“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田椒跟她说再见，便跟着裴行川一起往电梯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抓住裴行川手，裴行川感受到小姑娘柔软的恍若没有骨头的手，一顿，道：“怎么了？”
田椒晃了晃手，道：“没什么呀，就是想要牵着你的手一起回家。”说完她仰起头看着裴行川，眼睛在医院走廊雪白冰冷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明亮，“不可以吗？”
……真是没人能对这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不。
小姑娘就是这样，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奇思妙想和灵光一现，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突然做出一些让人意外又忍不住心脏柔软的举动，就像是此刻田椒忽然牵他的手，就像是更早的从前，她将自己本就不多的食物留一点给他上供。
“没有。”裴行川反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比她大好多，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她全部裹住，男人嗓音轻淡：“就是有点好奇。”
此时电梯到了，裴行川牵着她进电梯，田椒问：“好奇什么？”
裴行川垂下眼睫，灯光落在他纤长睫毛上，投下浅淡阴影，“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田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鹿桐，笑道：“当然不是。”
“这世界上那么多的人，我要是对每个人都好，该有多累啊。”
“可你帮了她很多。”
田椒唔了一声，道：“帮她……可能是因为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吧？”
“什么？”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我妈身体不好，没法照顾我，隔壁村里就有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想要来领养我，说一定会对我好，我妈妈当时可能觉得自己真要坚持不下去了，看他们又实在诚心，就想把我给他们，这时候是我们隔壁的神婆阻止了，她说我妈妈的生命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不该把我送出去。”
“之后我妈妈的病真的好了，这期间都是神婆在照顾我和我妈妈，所以后来我认了她当师父。那对夫妻在别的地方领到了孩子，也是个女孩儿，不过一年，那对夫妻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田椒轻轻抿唇，声音很轻：“那个女孩儿就成了供养弟弟的血包，我念高一的时候，听说她养父母为了一千块的彩礼钱，把她嫁给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那个老头子的孙女都比她年纪大。”
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田椒笑起来：“我只是觉得，如果我当初真的被送出去了，如今大概会比鹿桐过的还要惨吧，当年有人拉了我一把，所以现在，在我有能力的情况下，拉别人一把。”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田椒又晃了晃裴行川的手：“裴先生，我们回家啦。”
繁华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灯红酒绿之下掩藏着无数痛苦扭曲的人生，明明是最底层挣扎上来的少女眼睛里却带着温柔的光，没有丝毫的愤懑，她只是说：“我想有一天，鹿桐也会遇到她的救星呢。”
一如你在我生命里永远悬挂于天际，做那颗明亮无比的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