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从容的解开衬衫纽扣,田椒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小小的黑曜石扣子一按,扣子就脱离了扣眼,那其实是个很简单的动作,但由裴行川做出来,便显出一种非常难以言说的气质,更被说领口露出的嶙峋锁骨和凸出的喉结……
直到很久以后田椒才明白那是一种色气,勾人于无形,但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呆呆的看了几秒,而后认真发问:“睡觉为什么要脱衣服?”
裴行川动作一顿:“你睡觉不脱衣服?”
田椒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穿的病号服:“不脱啊。”
“而且。”田椒想了想,说:“你在家睡觉也不脱衣服啊。”
裴行川弯下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笑意:“那是因为有你在,小朋友,以前我都是裸睡的。”
田椒:“……”
裴行川按了她脑袋一下:“怎么,傻了?”
田椒说:“那现在我也在啊,你为什么要脱衣服?”
“没睡衣,这玩意儿穿着睡觉不舒服。”裴行川挑眉:“怎么,你害羞吗?”
田椒其实没觉得害羞。
她老觉得裴行川就跟她第二个妈似的,谁跟妈一起睡觉会害羞啊。
要是裴行川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肯定会拿锤子把她脑壳敲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有睡衣!”田椒忽然想到什么:“或许你能穿?”
“在那个袋子里。”田椒说:“你打开看看。”
田椒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是池槐回去拿的,整整齐齐放在袋子里,裴行川翻了翻,半晌,他拎着一条粉色吊带碎花睡裙,垂着眼睫面无表情的看着田椒:“你是说,这个?”
“……啊。”田椒说:“我没想到拿的是这件,这件我还没有穿过呢,或许,你可以试试看?”
裴行川:“你再说一遍?”
田椒立刻怂了,往旁边缩:“你真麻烦,算了,你来睡吧,不过你要小心一点哦,如果压到我的伤口,我会痛哭的。”
VIP病房是独立套间,里面设施一应俱全,病床也不像是普通病床那样是二乘一的小床,反而宽敞舒适,睡三个人都没有问题。
田椒原本觉得,睡觉嘛,多一个人的事儿,有什么大不了,直到裴行川掀开被子躺上来,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才觉得,这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两人之间其实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因为盖着同一床被子,彼此的体温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散,混着淡淡的橙子沐浴露的味道。
田椒慢慢皱起眉。
她转头看着裴行川,裴行川一只垫在头下,眼睛已经闭上了,密密匝匝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梁挺拔不带丝毫柔缓的弧度,唇形薄而唇色淡,看上去分外清冷。
他忽然睁开眼睛:“看我做什么?”
田椒眉头皱的更紧:“你身上好热。”
“我没有挨着你。”
田椒道:“但你身上就是好热,像是一个大火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好奇怪。”田椒喃喃自语:“为什么你的存在感忽然变得这么强……”
如果气息有形状的话,她觉得自己现在绝对被密密实实的包裹在名为“裴行川”的气场中,每一寸流淌的空气里,都是他的气息。
裴行川忽然侧过身,骨肉云亭的手搭在了她眼睛上,瞬间遮住了所有光亮。
田椒不明所以的眨眨眼睛,睫毛在他掌心挠痒,裴行川道:“睡觉。”
田椒明了:“我懂了,人肉眼罩。”
裴行川:“……”
他啧了一声:“你一天哪儿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田椒委屈道:“这叫思维活跃有想象力。”
裴行川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了,田椒看不见,但她莫名觉得这个笑裴行川是出自真心的,连周边的气场都舒缓了许多。
他在长夜的星光之下说:“这么有想象力,那就做个好梦。”
不知道是不是借裴行川的吉言,之前一直梦见自己被料车创死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的田椒,这次竟然真的做了个好梦。
田椒的生活太简单了,她的好梦也很简单,就是有好吃的有好玩儿的,重要的人也在身边。
她梦见院子里那棵开的正好的梨树,雪白的花朵纷纷纷扬扬落下仿佛碎雪,她在躺椅上睡觉,有人走过来弯腰看着她,她睁开眼睛,正好跟裴行川漆黑的双眸对上。
他说:“做噩梦了么?”
田椒摇摇头:“没有哦。我觉得,有你在的话,我就不会做噩梦。”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田椒摇头晃脑的说:“因为你是裴先生呀。”
裴行川笑了一下,忽然垂眸在她鼻尖上一吻,嗓音含着低哑笑意:“原来是这样啊。”
……
田椒睁开眼睛,看见大亮的天光。
她摸了摸自己鼻尖,好像还残留着那点温柔触感似的。
田椒下意识转过头,身边早就空了,想也知道裴行川不会跟她一样睡懒觉。
她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梦里裴行川为什么要亲她?
正想着呢,忽然洗手间的门打开,裴行川从里面出来,身上已经换了睡衣,应该是有人一早送来的,见田椒双眼无神的发呆,他走回去重新躺回床上,田椒回神,推了他一下:“你干嘛呀?”
裴行川:“睡个回笼觉。”
“……”田椒说:“回笼觉?”
“现在是早上八点零五分。”裴行川嗓音慵懒:“睡一小时回笼觉起来吃早饭,有问题?”
“好像也没有问题。”田椒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不是,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成熟的大人,都是不会睡懒觉的。”
裴行川:“大人只是长大了,不是飞升成仙了,当然也需要睡觉。”
他随手拍拍田椒的背:“不想睡的话玩会儿游戏。”
田椒打了个哈欠,“想睡。”
她缩进被窝里,抓着裴行川的一点衣角,刚要闭上眼睛,忽然敲门声响起:“裴哥?你醒了吗?我是诗瑜,给你带了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