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越发稀薄，乌云层层叠叠的笼罩在天上，整个北祁京城透出一股压抑。
“姐姐，到了。”
柳枝小心的放下谢羡妤，望着二皇子府，眼里露出诧异。
她好像曾经来过这！
“姐姐！你别走那么快！”
抬起头，谢羡妤已经不见踪影，柳枝慌忙跟上去，撞到从寝殿里出来的闫肃。
“你怎么在这！”
闫肃面色一愣，顺着柳枝的目光看去，瞧见谢羡妤的背影，眼底流出几分愤恨。
很快，收了情绪，拉着柳枝没好气道：“正好缺人手，你去烧热水！厨房你知道在哪！”
闫肃猛地将她推了一把，柳枝怀里登时被塞进一个铁盆。
她为什么知道厨房在哪？
走在这个府邸，柳枝脚步顿时停下，眼睛瞪的老大。
这不是当初她刚加入天机阁的时候，尊主收留她待过一段时间的府邸吗！
“哗啦啦！”
殿内，霍璟泫的屋内一片昏暗，仅仅两根蜡烛摇曳着烛光，郭郎中的手不断重复着扎针的动作，已经开始流汗。
“二殿下心脉还不稳，血已经止住，他的内息正在抗拒我的治疗，你们有没有办法唤醒二殿下的神智？”
郭郎中焦急的冲闫厉嚷嚷，闫厉抿唇，冷硬的面容露出窘迫，试探性的喊了几声“主子”，床上躺着的人却没有一丝反应。
“不行，我们的声音都没有用。”
二皇子府内多出几个陌生的面孔，他们聚集在霍璟泫的身边，脸上纷纷露出悲凉。
内息和药性相抗，最终他的身体定是得不到治疗，到时候......
“尊，主子去了一趟宫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明明三日期就快过去，主子就能恢复正常！”
几个人不解的看着闫厉，期待闫厉给出解释。
闫厉剑眉挑了挑，似是而非道：“这是主子自己的选择。”
顿了顿，加了一句，“为了救重要的人。”
“不行！心力衰竭！两种不同的蛊虫已经相遇，它们准备争地盘了！”
郭郎中握着霍璟泫的脉搏，手上颤抖的厉害。
当年他没能救下战死沙场的那个男人，难道如今连霍璟泫他也保不住吗？
“嘭！”
关键时刻，房门赫然打开。
所有人大惊失色，震惊的朝门外看去。
烛光摇晃，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轻纱随风旋出花，血腥气一层一层的涌进来，和霍璟泫的气息融合。
“我来唤醒他。”
低低的声音透着几分恳求，来人站在门口，一双眸深深地对床上的人看着，满眼哀伤。
看清来人，郭郎中和闫厉急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拧着眉，闫厉朝来人抱拳，“主母。”
“主子，就交给你了！”
闫厉很少像闫肃那样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喊谢羡妤主母，但这次，他十分认真。
谢羡妤心尖微跳，感激的朝他点头。
“丫头，你自己身上还有伤......”
郭郎中忍不住开口，眼里露出心疼。
谢羡妤摇头，“伤口已经结痂，心脏附近的伤原本就好的比其他地方快一些，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郭郎中放心。”
况且，他还生死未卜，她哪有心情管自己。
身子缓缓弯下，谢羡妤颤抖着手碰了碰霍璟泫的手腕，红着眼看着他苍白的几乎透明的唇色，呢喃道：“是我不好，害你至此。”
“我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心意，我发誓这辈子要弥补你照顾你帮助你，可我还什么都没为你做，你却因我躺在这里。是不是......我留在你身边，才是祸害？”
她陷入万分的自责里，抑郁笼罩着她的全部身心，她几乎开始怀疑自己重生是不是一个错误。
甚至，她怀疑自己的存在对他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没能帮他就算了，前世今生，他都因她陷入危险！
没有她，前世他是威风凛凛的将军，甚至可以和陆楚岩相斗与五皇子争权夺势，说不准，他能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指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
手指碰了碰他的眉骨，谢羡妤眼泪登时滚了下来，不受控制。
“我究竟哪里值得你这样做？前世你何苦为了救我闯进端王府？匕首插入你的心口那刻，你后悔吗？”
“霍璟泫，我欠你一条命，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独活。”
上穷碧落下黄泉，这是她给他的承诺！
床单上砸出一朵朵水花，在场所有人都被她身上溢出的伤怀感染，垂下了头，忍不住哭出声。
闫厉定定的看着她跪在地上举着霍璟泫的手放在脸上的模样，眼眸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划过自嘲。
这样生死与共的感情，他此生，恐怕已经不会再得到。
闫肃抱着热水放在屋里，屋内气温一点点升高，谢羡妤抱着他的手放在唇边，大脑昏昏沉沉，几乎昏厥。
忽然，她的脸颊被人戳了一下。
眼睛陡然放大，谢羡妤赶忙低头去看他的脸，可惜，没有任何的变化。
失落的低头，在她没有注意之时，床榻上那张淡漠精致的面容有瞬间的扯动，细长的羽睫颤了颤。
“内息抵抗小了！”
郭郎中惊喜的喊出来，谢羡妤浑身一震，直起身，翻开他的双眼。
“谢羡妤，你敢死？”
桀骜又淡漠的双眸清冷凉薄的望着她，不用她动手，另一只眼睛也已经缓缓睁开。
“你醒了！”
谢羡妤欢喜的凑过去，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霍璟泫脸颊泛红，头微微偏开，低声道：“我不允。”
他不允，不允她死！
“你今日若是有事，被蛊虫击垮，届时我会怎么做，你哪里知晓？”
谢羡妤掰正他的脑袋，直勾勾的望着他，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眼眸微闪。
好烫！
两种不同的蛊虫就在他的体内，现在已经开始争斗，蛊虫争斗无非吞噬另一方，可它们争斗吞噬另一方的方式，就是放毒！
“这样自杀式的方式，霍璟泫你选择这么做的时候，我也没有允许。”
谢羡妤声音极轻，头靠在他的胸口，幽声道：“你的选择我不能干预，可我想陪你，这次我不会让你再孤独一人！”
所有人都在为谢羡妤的情谊感到震惊，霍璟泫伸手，推开她的头，眼眸含着极致的疼惜和寒意。
“就算是死，我也不舍你和我一起！谢羡妤，你该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