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下黄泉？哈哈！你们还想同生共死？”
“不辜负他？谢羡妤，你配吗？！”
瑾贵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双眼仿佛恶鬼一般盯着她，吐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
“你辜负他的地方，还不够多吗？”
谢羡妤闭上眼，调整自己的呼吸，开口道：“欠他的，臣女将用一辈子偿还。”
“但这，与贵妃娘娘无关！”
阳光透过窗户落到谢羡妤的脸上，白皙的皮肤绽出鲜艳的红色，漆黑的双目仿若千年幽谭，寂静的仿佛在说上古的誓言。
一头青丝散落，盖住了眼前的阴霾，谢羡妤偏头，凤眸内迸出冷冽。
“今日这样的事，只此一次！瑾贵妃，七皇子不是你该动的人！”
窗户赫然大开，昏暗的紫宸宫赫然涌进光亮，谢羡妤直直的站在所有人面前，泼天的气势陡然溢出。
上位者的狠劲赫然逼近，瑾贵妃下意识眯了眯眼，王嬷嬷瞧着她，呼吸一凝。
安和县主通身的气派，不像是谢府里长大的人，倒像是——宫里长大的贵人！
“七皇子区区一个孩子，哪里轮得到本宫费尽心思对付他！说到底，他会有此一难，皆是因为你！”
瑾贵妃很快回神，拍拍身上的灰尘，双袖合拢，脸上的癫狂消失，身形端庄雅致，狭长的眸子带着魅气瞥向谢羡妤，邪佞妖艳，恢复了慵懒之态。
“本宫不认可你，不愿意你接下二皇子的婚书，如今目的已经达到，倒不该像方才那样仪态尽失！”
银铃般的笑声从瑾贵妃的喉咙里溢出，回荡在整个紫宸宫，“难为你还记得本宫说过的话，是的，本宫说过，他的心上人，不会一直是你！”
“至于为什么费这么大力气阻拦你们……好戏还没开场，本宫怎么能让你们有了婚约？今日这一招伤了那个无辜的孩子，本宫也很自责，你们这些恶奴对本宫的斥责，本宫勉为其难的收了，不与你们计较。”
“谢羡妤，本宫引着你来紫宸宫，你来了，本宫就放心了。七皇子那……”
糜艳的红唇动了动，瑾贵妃朝窗外道：“金箩，有空去库房拿几根人参送去坤宁宫，权当本宫的歉意！”
王嬷嬷气急，磨牙道：“皇后乃后宫之主，人参这类补品应有尽有，不需要贵妃娘娘的歉礼！”
“娘娘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皇后娘娘的怒火！”
王嬷嬷极其疼爱七皇子，此刻已然失了方寸。
谢羡妤钳制王嬷嬷的胳膊，阴沉沉的看着瑾贵妃，开口道：“娘娘若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出乎意料，在紫宸宫闹了这么一通，瑾贵妃竟轻易让她们出去！
沉闷的殿门缓缓打开，谢羡妤回眸，瑾贵妃已经侧躺在洁白的软塌上，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意。
“好戏尚未开场？”
咀嚼着瑾贵妃方才的话，谢羡妤拳头紧了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宸宫外，一群宫人跪在地上，手里端着各种糕点和补身体的药材。
王嬷嬷仔细看了一眼，浑身打了个哆嗦。
那些糕点，全都是七皇子爱吃的东西！
“走！”
金箩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手挥了挥，这些药材源源不断的送去坤宁宫。
王嬷嬷牢牢抓住谢羡妤的手，她的手心湿漉漉的满是汗，出了寝殿，凉风一吹，王嬷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多么以下犯上的事，顿时脱力。
“嬷嬷莫慌，瑾贵妃这再不会提今日之事。”
谢羡妤扶稳了王嬷嬷，压低了声音。
王嬷嬷颤抖的应了一声，浑浊的双目凌厉的望着紫宸宫的宫人，沉声道：“县主说的没错，紫宸宫这位主子，似乎真的在等您过来！”
否则，她不会早早准备好了吃食和药材，更不会提前调走那些宫人，方便她们说话！
“听瑾贵妃的意思，她是......”
“她是因为我，波及了七皇子。”
谢羡妤淡淡的接上话，脸上蒙出一层冰霜。
王嬷嬷心中大骇，却没发作出来，呼吸颤了两下，“您怎么知道紫宸宫下的手？又怎么知道紫宸宫在等您？瑾贵妃等您过来，又想说什么？”
从谢羡妤闯入紫宸宫开始，便是不断地对瑾贵妃的质问。
若瑾贵妃在等谢羡妤，她的目的是什么？
“王嬷嬷，臣女并非瑾贵妃一党。”
谢羡妤按住了王嬷嬷的手，神色坦荡。
“推倒七皇子的丫鬟身着纱裙，唯有紫宸宫的丫鬟才有这种装扮。臣女知道有人在等臣女，因为......她行事并未隐瞒！
”只要七皇子将事情说出来，她自然就能知道是瑾贵妃动的手，也必然会寻瑾贵妃问个明白！
“至于她的目的......”
谢羡妤看了一眼身后一直跟着的女娃娃，抿了抿唇，“嬷嬷猜不出来吗？”
瑾贵妃想杀了她！
“她，她怎么敢！”
王嬷嬷惊悚的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堂堂贵妃，她要堂而皇之的在寝殿诛杀县主！
无视律法，行事荒唐，历朝历代闻所未闻！
谢羡妤垂眸，掌心的银针转动了几下，眼角微凛。
瑾贵妃不见得真的想杀了她，吸引她来紫宸宫，更大的目的是想亲眼见到她在宫里，并且告知她瑾贵妃不满她与霍璟泫的婚事。
或许，瑾贵妃还存着想要劝她的念头，只是被她堵住。
至于对她动手，瑾贵妃有这个心思，但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后来她被情绪蒙蔽了大脑，彻底失去了理智。
霍璟泫究竟和瑾贵妃是什么关系，只是提亲，就能让瑾贵妃如此方寸大乱？
“王嬷嬷，二皇子和瑾贵妃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
小心的将王嬷嬷扶到阴凉地方，她取出一块丹皮放进她的嘴里压惊，皱眉问道。
王嬷嬷想了一会，开口道：“瑾贵妃只在二殿下小时候养育过二殿下几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瑾贵妃不知何故伤了二殿下，二殿下便被接走，辗转给各个妃嫔养育，直到后来天师府来人将二殿下接走抚养，陛下为二殿下在外开辟府邸，二殿下这才离开了后宫。”
一个瘸腿的皇子，不得圣心，又对自己争宠没有好处，霍璟泫的童年处境可想而知！
在紫宸宫听了谢羡妤和瑾贵妃的对话，王嬷嬷已经大概猜到谢羡妤和霍璟泫之间关系匪浅，忍不住替皇后解释，“那时候娘娘怀有七皇子，二殿下性子......原本娘娘也想亲自抚养二殿下，但被陛下斥责，只能放弃。”
没有后盾的二皇子，能在后宫这波谲的环境中平安长大已极为不易！
只是听着只言片语，谢羡妤已经浑身发冷，心底发酸。
前世，她一直以为不得父亲喜爱的自己可怜，可其实，这天下比她可怜的人太多！
“天师府，为何接走二殿下？”
这件事，谢羡妤第一次听说。
她忽然想起霍璟泫若有似无的内力。
王嬷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原本老奴不该说这么多，但县主既然想知道，老奴便说了。”
“那时二殿下在宫中举步维艰，天师府算出宫中有变数，夜观星象这才算出那变数是二殿下，于是天师府便将二殿下带走，祛除他身上的瘴气！”
“这件事极为隐蔽，天师府每年会带走二皇子半年，不过前年开始，老奴就不曾见天师府的人来。”
瘴气？
谢羡妤冷笑。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好事！
难道......在宫中本就受苦的霍璟泫，在天师府，也没得到善待吗？
不知不觉，指甲掐在掌心，印出红痕。
“瑾贵妃和二殿下后来几乎没有什么联系，老奴也不知她为何会阻止县主和二殿下的婚事！”
王嬷嬷想不明白，经过这一天的事，脸色难看的厉害。
谢羡妤也没有再说话，视线看向紫宸宫，满眸心事。
“不要皱眉。”
清脆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甜腻香气飘到鼻尖，谢羡妤心神一动，低头，只见平儿从她们后面走过来，收了剑，仰起头望着她。
谢羡妤眼角跳了跳，忽然之间，平儿朝她龇牙，一只小手抠开她的掌心，按住她掌心的伤口，将她的手抬到眼前，嗅了嗅隐约的腥气，眉头全挤在一起，浮出怒气。
“不可以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