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身后,周家庄响起痛彻心扉的哭嚎。
谢羡妤带着春香离开庄子,到了马车边,再撑不住,栽了下去。
“小姐!”
春香心疼的将她扶稳,自责道:“奴婢就不该让您来这!平白遭罪!”
谢羡妤摆摆手,上了马车,拿出怀里的手札,哑声道:“不算白来!”
至少,她看到了这些东西!
“周嬷嬷她......为什么要服毒?难道是畏罪自杀吗?”
春香和周嬷嬷相处多年,也有不少感情,见到这般结果,心里也有些难过。
谢羡妤靠在车窗,抬起手,扯了扯唇。周嬷嬷毒发之时,她给周嬷嬷把脉,察觉她肺部掏空,气脉虚浮,就算没有服毒,也命不久矣。
“她以为来福染上瘟疫,知道自己活不长,不想成为安心的拖累,索性喝了毒药,陪着来福一同去地狱。”
只是她没想到,来福并非瘟疫,而是普通的红疹!
所以她在来福病好后,向谢羡妤诉说过往,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她想让谢羡妤觉得欠了壮壮一条命,想让谢羡妤觉得她是为谢羡妤而死,不惜向谢羡妤道歉,就为了让她的死发挥其他价值!
她想利用自己的死,让谢羡妤记住她的好,放过安心和来福,为他们博出一条活路!
这些,她都知道。
“小姐,您恨周嬷嬷吗?”
谢羡妤看着手里的手札,周嬷嬷抱着它们过来的模样在脑海出现,闭上眼,她摇了摇头。
“无论她做的有多不好,但她的确想让我活下去。”
这些手札她大可交给江姨娘或者父亲为自己讨得前程,但是这么多年她都藏了起来,甚至打算带着这些东西离开。
教她隐忍,让她避开谢知莺的锋芒,这么做虽害了她,但的确是周嬷嬷认知里让谢羡妤安稳活下去最好的路!
她是一个好母亲,她为安心和来福谋划这本就无错,她也是一个好奶娘,她将谢羡妤的的确确放在了心底。
“可她下毒想害您!她甚至知道江姨娘和二小姐欺负您,也不愿意开口提醒!要是这次得逞,小姐您被二小姐推下池塘,可就清白和命都没了!”
春香守在门外时也听到不少事情,想到周嬷嬷做的那些事,依旧愤愤不平。
谢羡妤揉了揉太阳穴,眸色沉了沉,“可,在她以为我被谢府赶出来的时候,她想的不是驱赶我,而是接纳我。”
周嬷嬷不止一次提过带她离开,吃糠咽菜,至少让她活下去!
周嬷嬷有这份心,足以让谢羡妤原谅她所有的错。
从小在谢府,她得到的爱,实在太少太少......
周嬷嬷的那句在周家庄养谢羡妤的话春香也听见了,她沉默下来,垂下眼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放声大哭。
周嬷嬷,也是带春香长大的嬷嬷啊!
“吁!”
马车忽然停下,车夫在前面怒喝,“哪家不长眼的小子,竟然敢拦马车!”
春香泪眼朦胧的探出头,诧异道:“来福?”
拦马车的人正是来福!
只见他穿着单薄的衣裳赶过来,跪在地上,身上背着包裹,大声道:“大小姐!小的想留在您身边,请您恩准!”
谢羡妤掀开车帘,看着来福黝黑的脸,皱了皱眉,“你……”
不等她说完,精神烁烁的声音传了过来,“乡里的大夫来了,他说小的不是瘟疫,身体也没任何问题!小的这条命是大小姐救的,从此小的就是大小姐身边的狗,为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夕阳下,刚入弱冠之年的男子跪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棕色的眸子里盛满了马车里那张绝艳的侧脸,眸子里的光亮璀璨的仿佛明珠。
然而车里的女子却没有给他留在身边的机会,细长的手指放下车帘,谢羡妤沉声道:“你如今该做的不是背井离乡,而是守孝。”
“他日若需要你,我自会寻你。”
黑色的影子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从怀中抽出匕首,他割开了一缕头发,随风扬起。
“来福,以此盟誓,只做大小姐一人之奴!”
车夫驾着马车疾驰,来福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久久不肯离开。
安心从他身后走出来,伸手抱住了来福,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哑声道:“弟弟我们回去,该为娘守灵了。”
马车驶出周家庄,谢羡妤抬眼,老村长的脸从眼前一晃而过。
“他在做什么?”
阴影下,老村长弯着腰在砍树,不合身的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后背的纹身暴露在谢羡妤的眼底。
“霍家军?”
谢羡妤讶然,眸色深了深。
她曾在书里见过这种图腾,二十年前它早已消失。
它来自于霍家军,来自那个带领十万将士叛国,导致北祁失去无数座城池,让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护国将军,霍成!
同时,他也是皇后的妹夫!
“这位村长,也中蛊……”
霍家军应当无一人生还才对!
眼前迷雾重重,谢羡妤叫停马车,等她下去,树林里却已经不见那位老村长的身影!
“小姐想找人?明日再来吧!天色渐晚,再不回府恐怕不好交代。”
春香哭肿了双眼,焦急的拉谢羡妤上马车。
周嬷嬷死了,春香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曾经和周嬷嬷共度的那段日子。
谢府里,根本没人把她们当人!
好不容易有了一席之地,春香怕这次出了什么差错,又回到以前被欺负的样子。
谢羡妤见春香红着脸当真害怕,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叹道:“回府!”
与此同时,谢知莺蜷缩在院子的角落不敢动弹,府中宾客已经散了不少,江姨娘趁着没人看管偷偷出来,见到谢知莺这般模样,赶忙过来。
“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江姨娘的声音,谢知莺抬起头,顿时哭的撕心裂肺,颤抖的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
江姨娘恨不能打她,“她现在身份不比以前,要做就要做的干净,现在她知道了这些事,说不准会怎么对付你!”
“你爹他对谢羡妤正是关心的时候,你这举动简直太蠢!”
江姨娘脑子嗡嗡的响,最终颓然的抱住谢知莺道:“你是庶女,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间,为了你的未来,恐怕要想办法向她示好。”
“等她回来,你去端着茶向谢羡妤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