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涟依?”
涟依,涟漪。
谢羡妤心头一震。
她想到了那本手札。
她娘提起过漪。
但是这个漪,指的似乎不是她自己!
“我只知道我娘的小字,名唤云娘。没想到她的名字,也这样好听。”
谢羡妤压下心底的情绪,朝采菊笑了笑。
采菊恭敬的行了一礼,走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谢洪站在谢府最偏远的一处小院,脸上透着几分悔意。
“你肚子里怀的竟然真的是我的孩子!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肯说!”
他的脑海浮现出一张温柔的脸,他的手紧了紧,握成了拳头。
一阵风吹过,屋檐下掉落几片火红的枯叶,鲜艳的颜色印在谢洪的眼底,惊的他向后一个踉跄。
“那把火是个意外,云娘,你不能怪我!”
这被封了多年的小院再次落了锁,谢洪抬手擦了眼角的眼泪,抬起头,迎面被人甩了一巴掌。
“啪!”
谢老夫人手掌扇的通红,另一只手里的拐杖使劲在地上戳了好几下,恨铁不成钢的怒道:“我就知道你得在这!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惦记!”
“就算阿妤真的是你的女儿,那又如何!你别忘了,她是因为什么才和你在一起!当初要不是霍夫人给了你解药,你们两个都要为情蛊而死!”
“那样一个残花败柳我许你将她娶回来,已经仁至义尽!阿妤的外祖算算日子也该从江南回京,他手里的银钱已经多到数不清,既然你和阿妤已经缓和关系,按照原计划多和她培养感情,让她为谢家做点事!”
“噼里啪啦!”
一道惊雷,强光打在谢老夫人的脸上,红光一闪而过,谢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样!
“谢洪,你们母子好狠毒的心,你们定不得好死!”
女人凄惨痛苦的叫嚷几乎要从记忆中传出来刺破他的耳膜击溃他的灵魂,谢洪捂住耳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洪儿!”
谢老夫人大声呵斥,“你再这样下去,等你大哥回来,还有什么面目留在主家!”
提起大哥,谢洪霎时恢复清明,闭上眼,哑声道:“儿子遵命!”
笔墨的香气在谢羡妤的院子飘开,春香伺候谢羡妤喝下一碗汤,好奇的看着她手里的手札。
“这东西看着眼熟,像是东苑大老爷用过的纸。”
春香提的大老爷是她的大伯谢成。
她对这位大伯印象不是很深,只记得儿时他经常将她放在肩膀上,带她去买糖葫芦,看花灯,甚至游逛护城河。
算是她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暖。
只是大伯并不是祖母的孩子,他是谢老太爷姨娘所生,并不能成为谢府的主家。
因着大伯天资聪慧,深得谢老太爷喜欢,所以一直为祖母所不容。
当年祖父谢老太爷病逝,大伯没有和谢洪争斗,带着妻儿离开了京城。
前世她成亲时大伯回来过,给她送了一个玉镯子后再也没见过面。
听闻,他后来中了科举成了解元,成了一名史官。
“这本手札用的纸,和大伯一样?”
谢羡妤手微微停下,抬眼看向春香。
春香点头,“大老爷的屋子其他人觉得打扫麻烦都交给奴婢,奴婢见的最多的就是这种纸。老爷习惯用宣纸,这样厚的竹纸唯有大老爷屋里出现过。”
娘的手札用纸是大伯所给?
谢羡妤思绪忽然有些乱。
“这些都暂且不管,春香,你去一趟庄子,打听一下周嬷嬷的儿女安心和来福还在不在那做事。”
既然已经开始调查自己的身世,自然没有就这么放弃的道理!
谢羡妤眸色发深,“若他们已经离开,问问他们去了哪!”
或许只有找到周嬷嬷,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春香郑重的应了,鼓着下巴气呼呼道:“亏得小姐对奶娘那么好,她竟然会听二小姐的吩咐给小姐下毒!”
“等找到他们,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
春香不知道谢羡妤找周嬷嬷做什么,但她已经知道谢羡妤差点被周嬷嬷送的粥害死!
尤其,那碗粥还是她从门外拿进来喂给谢羡妤吃的!
“可是....奴婢也吃了那粥,怎么没有事?”
犹豫了一下,春香又折了回来。
谢羡妤瞧着她担心的样子,忍不住莞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轻声道:“周嬷嬷下的毒剂量轻,一口罢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被周嬷嬷下毒背叛谢羡妤对这些只有刚开始时难过震惊,到了现在,心绪已经平静。
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周嬷嬷想活着,想带着儿女一起活,抛弃她这位小姐,又有什么错?
春香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
谢羡妤目光停留在手札上,仔细思索着采菊说的话,她的心跳跳的厉害。
其实,除了她不是谢洪的孩子这个可能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她也不是娘的孩子!
早产儿变成足月生,她的生辰在诞生日之后,这些信息积攒起来,能得到的结果......并不只一个!
谢羡妤忽的笑出声,一缕清风从窗户吹进来从耳边掠过,黏在脸上的青丝动了动,淡淡的血腥气充斥鼻尖染上狰狞,谢羡妤的脸色几乎透明,几近凉薄。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意思!
“周郎。”
她的指腹摩擦着上面的两个字,声音渐渐变的缥缈。
“大小姐,老爷命人给您送来早膳,您醒了吗?”
一个丫鬟颤抖着声音敲响了她的房门,谢羡妤没有开口,那丫鬟也不敢催,呆了一会,带着早膳匆匆离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谢羡妤踏出房门,门外意外的见到江姨娘。她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的渗出血,见谢羡妤出来,赶忙跪着走过去,求道:“莺儿还是一个孩子,更是你的亲妹妹!阿妤,不,大小姐,县主!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
“如果以前妾身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妾身向您认罪!求您将画卷都交出来,别毁了她!”
江姨娘以为她藏着谢知莺的画?
谢羡妤抬起腿,从江姨娘身侧走了过去,幽声道:“画卷我这里已经没有,但不知道那几个人手里......”
谢羡妤好心提醒,“姨娘答应替他们做的事,还没有做到,还让他们平白受苦,他们或许会记恨。”
“再者.....画师们都有一双妙手,他们看在眼里记在脑子里的东西,等到空闲时间,或许还能画出来!”
谢羡妤话音落,江姨娘脸色煞白。
这些话,正是当年江姨娘说给她听的话!
谢羡妤看着她瞪大的双眸,惊恐的模样,讥讽地勾了勾唇。
看来那几名画师,死期将至!
当初让她恐惧一生的几个人,今生,同样让江姨娘和谢知莺恐惧!
这些人会变成梦魇,午夜梦回一直缠绕着她们,让她们寝食难安!
“你这小娘们,当真以为我们冲着几两银子?我们这些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偷窃违法之事我们做的多了,那江姨娘说刑部有人可为我们清除罪行让我们免于一死,我们才来你这里!小娘们,告诉你,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死罪!”
那画师的话在脑海中回荡,谢羡妤眸里溢出寒芒。
勾结朝廷命官为囚犯脱罪,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实,也够江姨娘喝一壶!
抬腿走到院角,谢羡妤轻声开口,“告诉葛统领,那几名画师想让我帮的忙,等朝阳升起就可成功。”
朝阳升起,银针扎的穴道会松开,他们的子孙根自然会恢复。
角落的御林军没想到谢羡妤竟然知道他在这,浑身紧绷,听完她的话,恭敬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