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江姨娘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冲上去扒着看那个水碗，喃喃道：“我分明亲耳听见她梦中说对不起老爷，还说这个孩子不是她和老爷的孩子！她还忏悔自己做的错事！”
江姨娘疯了一般扑到谢羡妤的身边，摇晃着她的肩膀，“她怀了八个月才生产，可你是足月生的孩子！这是稳婆说的！岂能有假！”
“你不是老爷的孩子！你绝对不是！”
整个谢府响彻江姨娘的自问自答，谢羡妤淡淡的伸手，将她推开。
陆楚岩看着这个场面，抿紧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葛风若有所思的看着谢羡妤，目光望向霍璟泫，朝他点了点头。
霍璟泫没有搭理葛风，如玉般的脸没有一丝表情，淡漠的眸光落在谢羡妤的脸上，面上掠过一抹轻笑，黑色的长袍与夜色交融，月光洒下落在他的脸上，恍惚间竟不似凡人！
谢氏族人已经被今晚发生的事冲击的头脑发昏，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谢洪整个人也不正常，他捧着那个碗，目光直直的看着谢羡妤，目光越发迷离。
“像！你是像我的！”
“你其实......是我的孩子！”
他一直忽视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天啊！
他都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甚至在刚才，他还想将她踩在脚底，用家法对付她！
无尽的悔恨和迟来的父爱几乎将谢洪吞没，让他喘不上气！
他开始心疼这个从未给过正眼的孩子！
对上谢洪的视线，谢羡妤眼眶忽然蒙上一层热气。
前世今生，她何曾见过谢洪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不过转瞬，眼底的那抹情绪已经被她压下，发自骨里的嘲讽蔓延开来，再抬眸，却已经换上了委屈的神色。
“父亲......”
谢羡妤声音刚出来，冷不丁被人打断。
“啊！小姐屋里怎么这么多人！江姨娘！你来干什么！你又想拿走小姐屋里的冰是不是！”
春香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进来，看见眼前的场景，声嘶力竭。
扑到江姨娘的面前，她不由分说的跪下磕头，“求您放过小姐吧！这些年您让她吃猪食也就算了，那些发霉的被子小姐每夜也都在睡，这院子是老夫人回来才稍稍整理过，您就别再欺负她了，奴婢给您磕头！”
“咚咚咚！”
春香的头磕的一下比一下厉害，很快，血腥气蔓延了过来。
“老，老爷！您怎么也在这？这是小姐给您准备的寿礼，您看在寿礼的份上，放过小姐吧！那家法，小姐受不住啊！”
春香又转向谢洪，手忙脚乱的将锦盒打开。
一支人参出现在谢洪的面前。
“这是......太后赏赐的百年人参！”
谢洪见过药材无数，却没见过这样壮硕的人参！
便是人参上的须，也比平日的普通人参大上许多！
谢羡妤缓步走过来，眼里噙着泪，低声道：“您身体不好，近两个月来夜间总是咳嗽，这人参本就该早点送给您，但想要人参有效果，还需要用盛夏的露水浇灌，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拦住了谢洪想说的话，谢羡妤声音依旧平静，“女儿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但今日是您的寿辰，这寿礼还是要送，所以这才让春香去拿.......”
“你.....有心了！”
看着面前的女儿，谢洪心底五味杂陈。
他颤抖着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以为你憎恨为父，根本不会记得为父的寿辰，没想到你竟然......”
她不但注意到自己半夜咳嗽，甚至还将珍贵的人参悉心照料了许久准备送他！
这是他的女儿！
可这么多年，他对她一直不好！
“阿妤......”
这是谢洪为数不多喊她的名字。
喊出的声音还有些生涩。
“女儿，恭贺父亲生辰。”
谢羡妤跪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前，恭敬的行了大礼。
顿了顿，她开口道：“女儿很庆幸，女儿是您的孩子。”
就这一句话，直直戳中谢洪的内心！
谢羡妤以前懦弱现在强势，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是一个孩子对自己父亲说的话！
望着眼前这个已然长的亭亭玉立的姑娘，谢洪忽然想起第一次抱着她的场景。
那时他还没听到稳婆说她是足月的孩子！
当时他想，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但他心底依旧喜爱，他抱着她走了几步，软软的很小一个，奶声奶气的对他笑。
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和她的娘还很和睦......
“为父，不该听信那些话！你长的如此像我，怎么会不是我的孩子！”
谢洪浑浊的双眼蒙上一层雾气，很快滚出几滴热泪。
他抬起头看着谢羡妤的院子，虽然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但是他不是没见过她以前住的院子发霉的样子！
她还经常吃不好，挨他的打！
“这些年，你有没有恨过爹？”
此话一出，谢羡妤顿时沉默。
就在谢洪脸上的表情僵硬之时，谢羡妤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女儿不恨，女儿当时只怨上天不公。”
谢洪神情陡然松了下来，他瞧着谢羡妤清冷却又脆弱的模样，叹了口气。
这孩子......明明眼眶通红，想要哭，却还是倔强的忍下来！
他的女儿，分明是这样好的孩子！
“你的及笄礼爹还没给你，明日一早，爹送你！”
谢洪话音刚落，谢羡妤忽然扑进谢洪的怀里，语气发颤，“今日闹出这么多事，父亲不怪我已经极好，女儿哪还能奢望父亲的礼物！”
顿了顿，谢羡妤轻声道：“女儿已经证明是父亲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像二妹那样喊父亲......爹？”
简简单单一个字，差点让谢洪鼻尖发酸。
他一把搂住谢羡妤，“当然！”
都是他的孩子，可他......都对谢羡妤做了什么啊！
“撕拉。”
不小心扯到谢羡妤的衣袖，谢洪细心的替她拉下来。
一颗红色的“痘痘”在眼前晃过，谢洪整个人如同冷水浇灌，从头凉到脚。
守宫砂！
她的女儿——像低贱的丫鬟一样在及笄之前被人点上了守宫砂！
做出这件事的人是......
“江姨娘！”
谢洪喉咙里发出憎恶的声音。
江姨娘顿时浑身僵硬，一寸寸的抬起头，惊恐的看着谢洪。
“老爷！妾身......”
“啪！”
谢洪一巴掌扇在江姨娘的脸上，这么多年谢羡妤在府中吃得苦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谢洪再忍不住，“寻个人家，你和他们去吧！”
“老爷！妾身是良妾，伺候您这么多年，您不能这么对我！”
江姨娘的双眼爬满血丝，她不甘心的低吼，声音无比凄厉，“妾身并未做错什么！您罚妾身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
谢洪蓦的将谢羡妤拉起来，护在身后，狠狠踹了江姨娘一脚，脸色难看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做错什么？”
“这么多年你欺负她欺负的还少吗？甚至就在刚才，你竟然在水里放盐和清油，让我们的血不能融合，陷害她！”
“阿妤是我的女儿！和莺儿一样是我的女儿！你怎么敢欺辱她！”
谢洪愤怒的浑身都在发抖，他握紧了谢羡妤的手，一字一句：“阿妤是谢府嫡女，你只是区区一个姨娘！日后见了她，该行礼行礼，做好你姨娘的本分！”
江姨娘哭红了眼睛，还想说什么，抬起头，看见谢洪森寒的眸子，吓出一个冷战。
“老爷......”
江姨娘喃喃的朝谢洪伸手，谢洪却已经甩开她，带着谢羡妤走向前厅。
这是——要为谢羡妤正名！
谢知莺，再也和嫡长女的身份无缘！
江姨娘顿时只觉四肢冰凉，一屁股坐在地上，寒意从脚冲向五脏六腑，最终遍及全身骸骨，直冲天灵盖。
春香默默地从地上起身跟在谢羡妤身后，擦了脸上的眼泪，唇角缓缓露出得意的笑来。
一切，都和小姐计划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