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传来剧烈的痛,谢羡妤缓缓睁开眼,一把抓住揪她肉的一双手。
“谢羡妤你这个白眼狼!我娘对你不薄,你何必将她赶尽杀绝!你现在立刻去找王嬷嬷,说你诬告!”
谢知莺歇斯底里的怒骂,宫中发生的事没有让她长一分教训!
谢羡妤手臂撑在床上,侧着身子起来,手里猛地用力,谢知莺来不及挣脱仓促间跪在地上,谢羡妤微微俯下身,居高临下的和她对视,一双黑瞳染上夜色,宛若浓墨,寂静的令人心惊。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是不是非要谢府都完蛋不可?我娘要是被罚,谢府的面子过不去,祖母也不会饶了你!”
谢知莺顿时慌了神,在宫中莫名其妙害怕她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涨红了脸。
谢羡妤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谢知莺对她的恐惧,前世种种在眼前浮现,眸光霎时掠过杀气,攥着谢知莺胳膊的手越发用力,一字一句道:“二妹,求人,是这样的态度吗?”
谢知莺抬起头,“谁求你了!我......”
“陆楚岩自顾不暇,他恐怕没有办法来救你!常司正和王嬷嬷手段不凡,祖母又极为看重谢府门风,不知你那个姨娘上位的娘,能不能承受最终的结果!”
谢羡妤下床,忽然松开手,唇角弯了弯,额前碎发遮住了她的半边脸,忽然让人生出寒气来。
“江姨娘被发卖,你这个庶小姐可该怎么办?二妹......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谢羡妤迈着脚朝前走,忽然一双手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谢知莺一脸悲愤的瞪着她,扯着嗓子怒吼道:“只要你帮我娘,日后...我让我娘不再打你便是!”
谢羡妤差点被谢知莺的天真逗笑,猛地挥手推开她,钳住她的下巴,逼迫谢知莺面向自己,冰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谢知莺的心上,“打我?用不用我提醒你,妾,打不起嫡女!”
“从前是爹维护你们母女,为了活下去我忍了全部!但如今......需不需要我提醒你,殴打县主,是死罪!就算是谢洪,他也不能轻易动我半分,何况是你娘!”
谢知莺整个人呆愣住,她确实还没有从谢羡妤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县主的事上缓过神!
“今日是我告御状!拼着和谢府一刀两断我都要求来的结果,就凭你三言两语,想让我帮江姨娘?”
谢羡妤漫不经心的看着谢知莺,淡淡道:“二妹,你好生等着。你欠我的,远比江姨娘欠我的多!”
莫大的恐慌几乎要将谢知莺淹没,等到谢羡妤已经推开门,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冲过去,倚靠在门框边,胸口浮动,哑声道:“我求你还不行吗!我求你!”
近乎悲鸣的声音还带着娇憨,前世谢知莺正是用这样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让陆楚岩闯入她的房间,将她丢入满是毒药的桶里,放自己的血救她!
谢羡妤忽然站住身,眼角余光扫了谢知莺一眼,沉默许久,轻声道:“晚了!”
“嘭!”
一块假山被撞碎,角落里一个身影冲了过来,谢羡妤还没看清是谁,焦急的呵斥已经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大小姐!奴婢说过您一定要忍着!一天没看住您,您瞧瞧您这是做了什么事!”
“没有了老爷的庇佑,您以后在谢府还怎么活!江姨娘要是记恨,免不得又要对您下手!您这....哎!”
月光隐隐约约的照在面前这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着面前的人,谢羡妤有瞬间的怔愣。
周嬷嬷!
她的奶娘!
让她敛去锋芒,遮掩聪慧,承受委屈,隐忍一切的教导者!
真是......好久没见了啊!
“我出嫁后,听闻你带着很多钱离开了谢府养育了在外生下的一双儿女......您让我变的那么可悲.....您颐养天年之时可曾听到过,我在陆楚岩手下痛苦的哀鸣?”
谢羡妤不自觉的喃喃,眼角忽然滚下泪。
忽然,一双手攀上她的胳膊,猛地用力,“现在您就去向老爷和老夫人认错!他们还能留下您在谢府!小姐!活着才是硬道理!您不忍,江姨娘明日不会让你......”
周嬷嬷额头冒着汗,恨铁不成钢的催促着她。
“您怎么知道江姨娘还有明日?”
谢羡妤轻轻地拂开握在她胳膊上的那双手,厚重的茧子隔着衣服将她的胳膊划出粗粝的痕迹,重量掉下的瞬间,谢羡妤仿佛卸掉了一直萦绕在头顶的阴霾,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周嬷嬷听不明白谢羡妤的意思,气恼道:“那可是老爷最宠爱的江姨娘!她被扶正,已经是小姐的母亲!就算犯下再大的错,老爷都会原谅她!何况她只是待您苛刻,并没有大错!”
谢羡妤沉默的听完周嬷嬷的话,直直的看向她,轻声道:“待我苛刻,便是她的罪!”
“今日,她逃脱不了,谢洪也帮不了!嬷嬷,您该醒醒了,您教我的隐忍,只会将她拽入痛苦的深渊!我已经死过一次,不会再继续那么懦弱!您好好看看,不忍,我一样能活!”
周嬷嬷挫败的朝她摇头,浑浊的眼睛满布血丝,像是看畜生一样看着她,咬牙道:“你不听我的,一定会被赶出去!这世上只有我真心希望你好,你毕竟只是个......”
周嬷嬷到底没有将话说完,她看着谢羡妤油盐不进的样子,肩膀忽然颤抖,哭出声。
“你这孩子.......活该受苦!”
得不到谢羡妤的回应,周嬷嬷只得转身离开,“也罢,也罢!喂了你一口奶,我得养活你!我去数数还有多少银钱,要是能活命,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个低贱的下人在外面过活吧!”
月光跟着周嬷嬷走,拖长了她的影子,落寞又萧瑟。
谢羡妤轻轻的摇头,目光看向前厅,坚定的走了过去。
“江姨娘!安和县主身上的伤是皇后娘娘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前厅,常司正坐在高位,拍下了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