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钱老爷子唉声叹气，钱银山大气都不敢喘，跟在老爹后头亦步亦趋。
直到快要进了家门，钱银山才终于鼓足勇气喊了一声“爹”。
钱老爷子脚步一顿，回头睨了二儿子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叹息一声。
钱银山砸吧砸吧嘴，他还是别问了吧，看起来老爹心情不好。
不想走在前头的钱老爷子却看穿了儿子的心思，只轻飘飘甩了一句话，“莫着急，回家再说。”
钱银山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老爹心里有成算就好，他也知道他自己已经三十郎当岁了，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就连自己儿子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了，可在他心里，只要老爹老娘活着，遇上了事就还得是爹娘拿主意。
只要有爹娘在，他心里才踏实。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钱家院子里倒是灯火明亮。
钱老爷子爷俩还没回来，张氏就一直在堂屋门前转悠。
直到她一眼看见进门的爷两个，这才脸上一喜。
“回来了？老二媳妇，快，热倒两碗热水，等他们进来让他们去去寒气。”
等喝了热水，父子两个的身子才暖和过来。
这还别说，这天气真是冷啊。
从老村长家到他们自己家，一共也没几步路的功夫，却冻得他牙齿嘎嘎作响。
等到身子终于暖和过来了，钱老爷子这才招呼老妻。
“去，把老大老四都叫过来，还有大郎二郎三郎，至于其他几个小的，就先睡吧。”
张氏心思一动，看来这次去老村长家当真是有大事啊。
她给范氏使了个眼神，婆媳两个便挨个屋叫了人。
等再回来时，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就连五郎六郎七郎都过来了。
要不是八郎和花花已经睡下了，恐怕两个小的也会吵着要来的。
钱老爷子看了一眼三个年岁稍小的孙子，“不用你们，早点回去睡吧。”
七郎却将胸脯一拍，“阿爷，我们几个也是大人了，家里有啥事也该我们知道知道了。”
他说这话的同时，心里却将刚刚认下的八郎鄙视了个遍。
哼，他就说吧，那小子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家里有大事要发生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觉。
看看他七郎，也就比那小子大上一星半点儿，现在都顶事了，家里的事也能参与了。
至于花花吗？——嗯，那还是个小孩子，况且还是妹妹，还是早点睡觉吧，也能将身体养得棒棒的，明日有力气玩。
七郎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区别对待，因为花花在他心里，那就是最特别的存在，谁让那是他妹子呢，而且还是亲妹子，是那些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愣是赖在人家不走，莫名其妙成了八郎的小子比不了的。
钱老爷子扫了三个孙子一眼，嗯，五郎六郎倒还行，可七郎吗？七岁是不是有点小了？
七郎像是从钱老爷子眼里看出了几分嫌弃，立马将身子挺得笔直，“阿爷，我不小了，满村子里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没有能打得过我的。”
钱老爷子失笑，这脑回路，果然和他那个老爹一个样。
行吧，既然孩子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吧，听听也好，多了解一些实事，也能知道世道的艰辛和险恶。
男孩子吗？就得从小培养着，长大了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钱老爷子和钱银山父子两个，又将老村长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一时间，钱家堂屋里陷入了沉寂。
没有一个人说话，实在是这事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惊。
北戎人，以前只是在那些传说里听过，虽然他们离北戎不远，可也不近啊，就是闹兵乱的时候，北戎人都没曾到过长林县来，现在这是怎么了，说来就来了，这么轻而易举的就进了北门关吗？
“老头子，老村长是个啥意思？咱们总得有点措施吧？”
其实，张氏没说的是，她心里有点害怕。
他们岭山村，要是也像北边那个什么村子似的，一夜的功夫就被屠了，那他们钱家一大家子咋办？
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儿子孙子，心里疼的够呛。
这里不管哪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不管哪一个出了事，张氏都活不下去。
“老村长倒是出了个章程，他说村里要准备巡逻队，从明天开始，白天晚上村子里都要巡逻，尤其是往县城那条道上还要设卡，平日里进出人都要查验。”
设卡巡逻？能行吗？
他们毕竟只是普通老百姓，对付个普通人还能行，可若是对上人高马大的北戎人，胜算可不大。
不过，仙子啊也只有这个办法，官差数量有限，长林县下边有这么多村子这么多人，哪里保护得过来，只有自己保护自己，才是最可行的。
钱老爷子叹了口气，这都是些啥事啊。
他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要亲身经历兵乱。
“每家每户出一个汉子，到时候老村长会给大家编排成小队，白天晚上都有巡逻的。老村长说了，北戎人彪悍又狡猾，咱们也不能硬碰，保命才是最要紧的。最不济有了巡逻放哨的，一旦发现北戎人也有个逃跑的时间。”
人命面前，宅子钱财那都是小事。
“唉，要是老三在家就好了。”
钱满山从十三四岁上下就跟着人进老林子，也算是对老林子最熟悉的人了。
老村长说了，实在不行他们就跑路，往林子里躲。
虽说雪大，可至少也比在原地等死的强。
可满村子里最熟悉老林子的钱满山却不在家，其他几个猎户虽然对林子也熟悉，但却不像钱满山那样，入老林子如入自家后院一样。
其实钱老爷子没说的是，刚才在老村长家，大家都散了以后，老村长还单独留了几个岁数大的老爷子说话，至于他们研究的是啥，当然是岭山村最后的退路了。钱老爷子心里没底，只能暗暗祈祷，但愿不会到那一步吧。
万一北戎人被抓住了呢，万一北戎人不来岭山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