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王霁那边不要放松,他那里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在男人退下去前,南宫化雪想到什么,随口交代了下。
“也不要让他察觉。”
男人一顿,点头称是。
男人走后。南宫化雪仍兴奋着,高昂的情绪迟迟落不下来,甚至激动到围着书桌打转。
“是他……真的是他?”南宫化雪握紧拳头,眼中闪烁着光芒,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步伐。
“不,不对……万一不是呢?”一想到这种可能,南宫化雪的脸色立刻就差了起来,蹙起眉头,不安道。
“只是确认了他而已……”南宫化雪小声说着,强按耐下自己激动跳跃的心,沉着声,“不能……确认,他就是枭。”
“还需要一个契机……”说着,神色暗了下来。
南宫化雪重新坐到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金属块,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是的,还需要一个契机,才能确认。”
“……不急,已经十八年了。”南宫化雪睁开眼,眼神微暗,“不差这一点时间。”
……
“查的怎么样?”王霁走出宫门,顺着长廊,同身侧的人说话。
“已经汇集清楚了。”身侧的人低着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念道,“容城秦家,秦枭。”
王霁脚步一顿:“秦枭,是秦修云的第三个儿子?”
“是的。”
王霁面色阴沉下来。
三年前,国师曾与皇帝有过一次秘密谈话。那次谈话后,皇帝便让他私下寻找当时的七年前出生,名字中带有“枭”字的小孩。
王霁并不知道皇帝找这个有什么用,也许下一次可以问问。
王霁正思索着,余光瞥见身边的人手一抖,原本短短的一截纸顿时从内侧翻开,一直垂到了地上。
“还有青城凤禄枭、周城黄家旁氏黄枭杰……”
王霁:……
旁边的属下平静地念完了整张纸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王霁:“家主,雨华所有在十年前出生、名字中带枭的小孩,一共三百九十二位。”
王霁:……
……
王霁出了宫殿,轻车熟路地到了花楼。见到他进来,里面花枝招展的美女顿时迎了上来。
“老规矩。”王霁掏出一袋金币,淡声说着,抬头看了看房顶。
花楼中,艺妓拨弄着琴弦,有些属性便是乐器,演奏起来听的赏客如痴如醉,如梦似醒,香气浓郁却不刺鼻,各色的花瓣偶尔从高空洒下,随着乐师的演奏而满天飞舞,迟迟不肯下落。
二楼包间中,王霁半倚在软榻上,手上拿着一金属面板,在还在翻看着什么,偶尔拿起面前的酒杯轻抿一口,花酒淡淡的甜味混合着酒的醇厚,喝入口中有番特别的滋味。
听着门外弹奏的舒缓音乐,王霁终于放下面板,叹了口气:“怎么跑这里了?”
“你发现了啊?”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一个身影出现,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软榻上,皱眉看着他。
“不然呢?”王霁放下杯中的酒,淡声道,“墨寒殇,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容城。”
“哎呀……出了点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墨寒殇挠挠头,有些烦恼地往后仰去,靠在柔软的抱枕上,“我弟回来了。”
“……真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王霁扫了他一眼:“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墨寒殇一拍大腿:“当然是高兴啊,你想,我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
“依旧不懂事。”王霁淡淡道。
墨寒殇:……
墨寒殇:“……不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昨天容城出事了,你不知道吗?”王霁抬眼。
“听你的人说了,好像是出现了什么魔兽,死了几个人。”墨寒殇看他给自己倒酒,“那又怎么样?他们死了你不开心?”
“那你知道那个魔兽和秦家有关系吗?”
“……什么?”墨寒殇一顿,猛然转头。
“准确来说也不是秦家……”王霁眸色微暗,“你弟回家怎么样?”
“……还行吧。”墨寒殇一提这个,情绪顿时消沉了,“我当时是真的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啥时候去的……他现在就感觉整个人冷冰冰的,问啥啥不说,身上还那么多伤,幸好没有后遗症——”
“他能从那个地方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性格什么可以日后再培养。”王霁这话没有说谎,有些进去山里的出来后性情大变,有的胆怯懦弱,有的则嗜杀成性,仿佛着了魔一般。
墨寒殇没有接话,情绪不是很高,但转念又想到什么:“别转移话题,那个魔兽到底是——”
“我怎么知道?”王霁没好气道,“那只魔兽吃完人就消失了,出现两次在场却没有一人跟踪到,你还在此之前跑了。”
听到这,墨寒殇有些心虚。
“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什么去容城有事,我还专门让你去盯容城那边的事情,你是怎么盯的?”王霁声音淡漠,墨寒殇却从中听到了几分杀气。
“我——”墨寒殇刚要说什么。
“你不用再过去了,容城那边先放放,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去走一趟……”
……
“家主回来了。”
门外,有人通报。
“人呢?”秦瑾逸问了声。
“现在正在前厅和客人说话。”
秦瑾逸点了点头,想到外面的人看不见,便开口道:“知道了,下去吧。”
门口阴影渐去,秦枭转向秦瑾逸:“那个渔糈节是什么时候?”
秦瑾逸想了想:“半个月后吧。”
秦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穷奇抖了抖耳朵,跳到秦枭肩膀上坐下来。
秦枭不解,看看他,却见他只是用后爪挠了挠痒,什么都没做。
秦修云回来了。
不知为何,秦枭竟有些忐忑。
微微皱眉,不解地按了下心口,感受到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在不安着什么。
秦枭皱眉,不得不端起一旁的茶水,轻抿一口,热乎乎的茶水似乎熨平了不稳的情绪,微苦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不禁伸起舌尖舔了舔上颚,想要压下这番复杂的滋味。
周围似乎安静了好一会儿,又仿佛只是一刹那。
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一人推门而入,与此同时身边的两人同时叫对他的称呼。
“父亲。”
“爹。”
秦枭抬头,看向门口处正迈步进来的男人。
只过了几年,秦修云竟有了白发。
男人面色沉稳,脸上出现了浅显的皱纹,眉宇间沉着,全身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秦修云依旧束着高马尾,黑发自高处垂落,中间夹杂了几绺醒目的白色。
秦枭放下了茶杯,同秦瑾逸一起站了起来,向秦修云问好:“爹。”
听到他的声音,秦修云明显顿住了,缓缓转头,目光复杂难言,染水的双眸似乎藏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干巴巴吐出一句:“你回来了。”
秦枭微微颔首:“是的。”
秦修云在进家门后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一路都恍惚着,即使在与前厅那些各家的派来的人谈话时意识也是模糊的,精神始终集中不起来。
站在门前时,他踌躇了许久,来回做了好几次推门的动作,又扶了扶头发,整了整衣袍,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妥。
推门之前,他将修改了千遍的草稿在心底念了几遍,估算了好几种重逢的景象,和与之对应的方法。
推门而进,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秦枭跟着秦季尘和秦瑾逸一同唤他,平静地起身,向他点头。
一切都是那么平淡,平静地让人不可置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秦枭没有出走四年,他也从未提起让秦枭去那危机四伏的山里。
与秦枭平淡如水的目光对视,秦修云陡然有了几分狼狈。
他之前所准备的道歉和安慰仿佛是个笑话,秦枭并不需要他假惺惺地补偿,也不需要他装模作样地用那怜悯的目光来安抚。秦枭平静的眼神似乎在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他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弥补。
秦修云面色复杂,迟疑顷刻,只能从发干的喉咙中吐出一句:“你回来了。”
秦枭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四年前一模一样,在山里的这几年经历似乎并没有让他发生任何改变。
秦修云不知为何,心突然落了下来。
穷奇眼神有些古怪,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突然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秦修云看着秦枭,明明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张开嘴却像被什么噎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秦枭并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见秦修云不语,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就这么凝固住了。
“那些人终于走了……对了秦——”
门外突然传出一欢跳的声音,说到半道看见秦修云的背影突然顿住,一个急刹车在险险停在秦修云旁,整个人离秦修云就差那么一点点——
秦修云刚扭头,余光中突然跳出的那人便猛地扭过身捂住脸,像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其面容。
秦修云:……
秦修云后退半步,上下打量来者一番,发现其身形诡异,遮遮掩掩,不禁有些疑惑。
“你是——?”秦修云皱眉,看看秦枭。
秦枭:……
秦枭难以直视地扭过脸,真真切切在嫌弃秦云鞍。
“不知道诶。”秦枭一脸平静地看向秦修云,“他和我一道来的,他说他叫秦云鞍。”
秦云鞍听到秦枭前半句就感到不妙了,有心想要阻拦,却分身乏术,只能听着那小孩用无比平静的声音说了出来。
秦修云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先是愣了下,而后猛地扭头,目光犹如闪电般,直直落到秦云鞍身上。秦云鞍顿时感到后背一片灼热。
秦修云沉默了。
秦季尘有些担心。秦瑾逸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看了几人一眼。
知情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气氛一致降到冰点。
秦修云静默片刻,突然一大步迈出去,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秦云鞍:?
秦枭:……
秦修云确定太阳还是从东方升起,又一步迈了回来,一把将秦云鞍拽进来,“哐”的一声将门关住了。
“秦云鞍???”秦修云脸上甚至出现一丝扭曲。
秦云鞍顿了下,像是决定了什么,猛然将手当下,转过身冲秦修云呲牙一笑:“是的啊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说到最后秦云鞍的笑容都撑不下去了,强扯着嘴角,却还是落了下来。
秦修云瞳孔不断收缩,面上终于露出不可思议的:“你——”
秦修云张张嘴,想说什么,对上秦云鞍复杂的眼眸,不知为何,一直稳稳呆在眼眶中的泪水倏地落了下来。
秦瑾逸的眼“唰”地睁大了。
秦枭很有眼色地一手揽着穷奇,一手拉着秦瑾逸走了出去。
秦季尘出门后还贴心地关紧了门。
秦瑾逸身体顺从地跟着秦枭,眼睛直直地瞪着秦云鞍,恨不得将不可思议刻在脸上。
“他……到底——?”直到出门后走出好些距离,秦瑾逸才恍惚扭头问秦枭。
“爹曾经有个兄长,名为秦云鞍。”秦季尘向他解开这一疑惑。
“兄,兄长?”秦瑾逸更震惊了,“但他看上去比爹还年轻啊。”
“……也还好吧,爹每天都劳神忧虑的,近几年更是破事一大堆,经历不同自然面相就不一样。”秦季尘低声道。
秦瑾逸不说话了。
穷奇轻松从秦枭怀里脱出,坐到他肩膀上,睥睨一眼。
秦枭保持沉默。
“怎么……这么可能?”
屋中,秦修云蹙着眉头,阴晴不定地盯着秦云鞍:“你还活着?”
秦云鞍对上秦修云的目光,本能呲出一个笑容。
虽然秦修云和他印象中的相差甚远,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你怎么不回来?!”出乎意料的,秦修云突然怒声道,扯紧他的衣领,“你知道这些年……这些年——”
秦修云说到一半,便因哽咽而说不出话。
秦云鞍与其对视,陡然明白了什么,反踏出一步,张手抱住了他。
“对不起。”
秦云鞍没有解释,轻轻拍了拍秦修云的背。
“是我没有遵守约定。”
话音刚落,秦云鞍的衣领上留下一道浅显的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