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学上,死人事件和命案完全是两个不同概念。
人可以有无数种死法,大类上分为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
而自杀、他杀、意外死亡…这些都属于非自然死亡范畴。
通过上官晓倩和姚静的对话,我已经能够确定两个细节点。
一者,她们两人曾经熟识,甚至关系很密切,而且都曾对某一个男生心有好感。
二来,那个男生已经死了,而姚静和上官晓倩也因为某些原因反目成仇。
别看这两点细节写出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实际上,心理学领域的很多技巧和实验手段,正是从这些似乎很平常的细节上发现端倪,进而找到突破。
当时,在我学习心理学这门课程的时候,我的老师曾经给我们讲过下面这个案例。
一个他亲身经历过,还很奇葩硬扯上我这个学生,用以证明老爷子推崇万分的‘细节处见真章’理论的例证。
有一个农妇死在家里,胸口插了一把杀猪刀。
警方发现的时候,死者已经丧失生命体征八个多小时,案发现场也被报案的群众无意破坏掉。
因此,警方已经很难提取某些第一时间的行凶例证。
经过千辛万苦的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村里的杀猪匠,那把刀,据他说是半个月前就丢失了。
另一个是村妇的老公,乡里的数学教师。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没有人会有作案动机、更不具备作案时间。
那么,案情似乎很明显,杀人者乍一看应该是杀猪匠。
凶器是他的,而且没人能证明那把杀猪刀到底丢了没有,是什么时候丢掉的…
更何况,这个杀猪匠和农妇之间的风评很不好,十里八乡都传开了,他和死者有一腿,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也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关键的是,有人可以作证,在个把月之前,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彻底闹翻了,在村头岔路口大吵一架,农妇还曾扬言说什么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男人,一定会让他好看…
各种苗头,都暗示杀猪匠有极大的作案动机和嫌疑。
但,一件事儿如果太容易了,似乎反倒漏洞百出,很难自圆其说。
警方调查后,忽然陷入两难境地。
因为那些动机、理由啥的,都只能说明杀猪匠有对农妇下手的可能,属于‘在疑’条件,并不能定案。
尤其是,这个杀猪匠是个瘸子,别看他以杀猪为职业,但却身材瘦小。
而那个农妇呢,人高马大,村里人曾见过两人厮打的场面,杀猪匠直接被农妇打得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连边儿都沾不上。
如此看来,对方想要轻易行凶作案,似乎也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儿。
于是警方注意力便集中到农妇的老公,乡里小学数学教师的身上。
他也的确有作案动机。
一个男人,除非不知道,只要知道自己头上帽子绿油油,肯定心生愤恨,若是头脑发热走极端,也并不是不可能。
在乡里乡亲眼中,对这名小学教师的评价也不咋地。
为人阴毒、刻薄,动不动就体罚学生,而且生性孤僻,夫妻感情也不好…
再加上他们俩毕竟是夫妻,农妇对于自己老公肯定不会时刻提防,对方完全可以在农妇猝不及防之下,行凶杀人。
然而,警方再次调查后又发现,这名小学教师是左撇子,而且属于后天形成的。
怎么说呢,他的右手在年幼时受到过重创,几乎残废,连一双筷子都拿不起来,更别提沉重的杀猪刀了。
而法医的验尸报告中,虽然很多细节已经不可考证,但却能从死者创口的角度,以及杀猪刀留在尸体上的方位等等判断出,行凶者绝不会是左撇子!
这就奇怪了,杀猪匠身材矮小,瘸了一条腿,在已经和情妇闹翻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有暴起发难一击杀人的机会。
而小学教师呢,只能左手用力,但验尸报告又定性了杀人凶手不可能是左撇子…
案情调查,忽然就这么停滞了!
怎么也进行不下去。
后来我们老师正好在那座县城办事儿,于是被当地警方专门请过去分析案情。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现场照片和警方整理的案情卷宗,然后告诉那些警察蜀黍,开着车带自己去现场走一遭。
当时地方刑警队的几个愣头青还各种不服气呢。
案子都发生快一个月了,第一案发现场早就破坏得不成样子,现在过去看,看毛线啊!
但老爷子威望太高,谁也不敢瞎逼逼,只能连夜驱车又跑了一趟。
刑警队长亲自陪着,向我们老师指证说,这里是当时尸体躺在血泊中的位置,那个农妇的姿势是怎样的,现场又是如何的…
老爷子拿着照片,围着这个农家院转了三圈,又掏出尺子、绳子啥的小玩意,蹲在地上反反复复不知道在量什么。
最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老爷子起身说了一个字,“走!”
也不解释,直接坐上警车回去了…
牛的一逼啊!
当时,那些个陪同的当地公安机关各级领导都晕菜了,这就算万事儿了么?
结论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老师飘然而去,大张旗鼓地来,悄无声息地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粒米饭。
只不过,在他入驻的宾馆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连夜赶出来的案情分析材料。
案子,破了!
当时我们这些吃瓜的同学听到此处,一个个都跟滴进油锅的凉白开一样,直接炸了。
破了?咋破的啊?
我们还听得云山雾罩呢,谁也想不明白、解释不了这中间的矛盾处,那案子怎么就破了呢?
老爷子哈哈大笑,各种开怀。
看来无论谁都有些许的虚荣心存在。
即便我们老师这样看透世事沧桑,历经人间宠辱的老人精,当看到他的这些门下弟子一个个发自内心的惊讶和赞美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老怀大慰。
“不卖关子了!”
老师如是说,“原因嘛,既复杂又简单。”
他看着我们,声音变得沉稳下来。
“孩子们,记住我的话,细节处见真章…”
“法医的分析没问题,凶手确实不是左撇子!而那个杀猪匠自己一个人也的确打不过农妇,两人搏斗起来,根本一成胜算也没有…”
我们这些不明所以的同学更好奇了,那到底又会是谁呢?
而我前排那个一惯成绩最好的小眼镜班长,直接就是一语定性,“老师我知道了,肯定是流窜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