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亦知的生物钟很准时，六点整，睁眼起床垫被子，这一套动作就如同是他设定好的程序。
但这次他总觉得他的房间门口有人，他感觉到的气息很熟悉，是他老祖宗的气息。
锟铻刀在的时候，这个气息一直都有，但这一次，格外的浓烈。
他思索着，他的家里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不至于让他家老祖宗出现。
他就想到了昨天从唐婉怡那里带回来的鬼物。
他对那件鬼物的判断是并不危险，但凡事都有例外。
他往浴室去的脚调转了方向，还是先去看看他家老祖宗好了。
一开门，段亦知就看到蹲在门口的……人。
那人头发乱糟糟，打了不少结。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像极了街边乞讨的乞丐。
“锟铻……”
“段亦知，我能凝成实体了。”
“……。”
“我还能自由行动了。”
“……。”
锟铻的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段亦知能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出他很开心。
甚至，段亦知觉得他家老祖宗在向自己炫耀他最近修行的成果，他甚至觉得他家老祖宗在等着自己夸夸他。
锟铻很开心，这样就意味着他能和以前一样，他能和他主子一起并肩作战。他能继续守护好他最重要的人了。
段亦知张了张嘴，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夸赞他家的老祖宗，他又不想破坏他家老祖宗的好心情，他将手伸出去，摸了摸他家老祖宗的头。
锟铻半眯着眸子，没有反抗段亦知的动作。
虽然这种比喻很不适宜，但段亦知总觉得他家老祖宗很像大型犬类。
在他小时候，邻居家有一条大型的秋田犬，他一直喜欢。
他时不时的会投喂一些吃的给它。
后来那条大狗子生了狗崽崽，邻居问他要不要带一条回家养。他兴冲冲的将小狗抱回家，却被他爷爷骂了一顿。
他爷爷觉得他不该玩忽职守。他的修行，似乎要排除能干扰他情绪的一切事物。
慢慢的，他就习惯了没有自己的爱好。
做一名合格的驱鬼师一直都是他的目标。
但他一直很茫然，只因为他爷爷并不承认他。
大多数时候他都觉得是自己不够强，所以爷爷才会觉得他无法继承驱鬼师的衣钵，才会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但他在未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背诵咒印了，那是鬼界的文字。
再大一些的时候，他爷爷和他说得最多的就是鬼界的规矩。
他似乎一直都被当成驱鬼师在培养，他的生命里一直也只有驱鬼师的职责。
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要梳头发。”锟铻察觉出了段亦知在走神，。
从他的主子身上散发出了一种很空虚的情绪，这种情绪他以前也在段亦知身上感觉到过，他并不喜欢这样的段亦知。
段亦知确认了，他家老祖宗是真的没有生活自理的能力。他抬头看着高他许多的人，无奈的承担起来给人收拾的职责。
“那鬼物的执念了？”段亦知发觉了那鬼物的气息暂时消失了，他领着他家老祖宗进浴室，问出声。
“太吵，吃了。”锟铻理所当然，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难吃。”
段亦知虽然不嫌弃他家老祖宗这副模样，但他老祖宗现在这不修边幅的样子确实很不妥，过于潦草了些。
他开始教锟铻怎么使用现代的‘工具’，当他讲解完刮胡刀的使用方法，问他老祖宗听懂了没有，收到的是锟铻很乖巧的目光……乖巧里还有盛满了无辜。
是很听话，很乖巧。他说话的时候锟铻从来不打岔，但很明显，他家老祖宗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段亦知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亲自动手服务他家老祖宗。
与段亦知的尴尬不同，锟铻很享受段亦知的服务，甚至他很习惯段亦知伺候他。以前他的一切也是他主子打理的，所以他心安理得的享受。
他比段亦知高上很多，当段亦知伸手将泡沫打在他的下巴的时候，他甚至还会主动俯身乖乖地配合段亦知的动作，让他没那么累。
“……。”段亦知总有一种他家老祖宗并不是学不会。
他家老祖宗给他的感觉，他就是不想学，明摆着就是想要他来。
段亦知给锟铻洗完头发后，就陷入了难点。这澡，总不能他来帮他老祖宗洗吧。
段亦知看了他家老祖宗一眼，决定给自己家安排一个大浴缸。就算他家老祖宗是古代人，不会现代的科技产品，花洒不会，用浴缸总能学会了。
锟铻不知道他家主子为什么突然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着那长方形的小东西开始扒拉了。
他一只手乖乖的按住段亦知缠着他头发的毛巾，头就凑到了段亦知面前：“扎头发。”
之前胡子拉碴的人，像流浪汉的糙汉子这会儿突然就换了模样，段亦知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感慨：果然他们老段家的基因就没有长得丑的人。
虽然他们的长相各有各的风格，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但偏偏段亦知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他们不是一家人。
段亦知默默的在订单里又加了一个吹风机。
他家里一直就他和他爷爷两个人生活，都是短发，他们也没有什么精致的讲究，所以在他家，一直都没有出风机这种东西，但他老祖宗不一样，现在是夏天还好解决，到了冬天总不能让它自然风干了。
段亦知用毛巾擦着锟铻那还在滴水的发，企图和他商量，“锟铻，你要自己学会收拾自己。”
“不要。”锟铻拒绝得果断。
果断到让段亦知不知道怎么继续劝说了。
他老段家在以前，肯定是大户人家。
他这生活不能自理，但很能打的老祖宗，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段亦知……”
“嗯？”段亦知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等着他家老祖宗说下文。
“你要好好的活着。”
“……。”段亦知不知道他家老祖宗怎么突然会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一直挺惜命的，他想到了之前在桂村他做的事，许是把他家老祖宗吓到了吧。
但他老祖宗这话的语气，他总觉得还透着别的情绪，但他想不出来。
“嗯。”他轻声应和。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