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婴见状身形一晃，不管不顾地变回人形，拔出霜吟御剑就朝一念山飞去。
风祁焦心，说话都急促了不少:“这到底是怎么了？”
阮十三当机立断唤出剑跳上去:“马上回去!一念山绝对出事了，魔君应该是一早猜到，才让我们把啼婴留在这，我们至少得回去保护啼婴!”
所幸几人速度大差不差，几乎同时赶到山下。原本的入口处沾满了血迹，几个魔教徒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分不出死活。阮十三等人目眦欲裂，发疯似的奔过去。
“还有气，还有一口气……”阮十三当下撕开衣服缠上伤者的刀口。
“失血太多了!这样根本救不了——”云洛按压一人的穴位，声音带着隐忍的哭腔。
“用这个!”啼婴掏出怀里的白色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塞进伤者口中。
“现在里面应该更危险，啼婴，你——”阮十三一抬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啧，不行，云洛，狄，风祁，我们也先走，这些伤员目前我们做不了什么，赶快回去!”四人紧跟着啼婴进到深处。
黑云翻墨，重重压在一念山的山顶，而原本生机勃勃的一念山此时随处可见燃起的烈火。很难想象两三个时辰前他们才走过的小径，现在弥漫着焦臭味，烧断的木头烂在路中央，其上却有平滑的剑痕。最令人揪心的是数不清的人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绝望伴随着四周的浓烟，狰狞地笑出噼里啪啦的焦味，侵入他们的周身，令人遍体生寒。
“不可能，怎么可能!”啼婴以外的四个人几近崩溃:“就算有人攻破了一念山，也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掉这么多人!”话音未落，云洛突然倒在地上，风祁连忙扶起她，啼婴眼睁睁看着云洛似曾相识地痛苦喘息，捂住腹部，一颗心仿佛被抛入冰水。
“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五脏六腑像要撕裂一样……”云洛脑门沁出细汗。风祁的脸色极为苍白:“我，我以为只是我，还在想是不是太生气了——”
啼婴听罢，颤抖着把手搭在云洛的腕上，又搭上了风祁的:“怎么会？——十三，狄!”她又试探了摸了另外两人的脉，心脏几乎骤停。
她最后把手搭在自己腕上。是了，她几乎天天试探，这个脉象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这几人全部中毒了，中了跟自己一模一样、如空独门开发的毒!
啼婴火速拿出清心散喂给云洛，又分了其他人一些:“你们中毒了，这个可以稍微缓解，但是——没有解药。”
四个人齐齐震惊哑然，阮十三最先反应过来:“所以是整个一念山的人都被下了毒，才导致魔教被攻破!但是怎么做到——”
“一念山有奸细，”啼婴面色阴沉地可怕，“混在新入教的弟子里进来的。我猜十有八九是有仙山派来的。”
“不可能啊！”狄双唇颤抖，“虽说一念山收徒从来不过问背景，但是会对新人进行修为的探查。没有哪个门派会把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派过来当奸细!”
啼婴脑海里的断珠仿佛刹那间连成了一线。她嗫嚅道:“原来如此，说得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她把清心散匀出一些倒在那个装着黑色药丸的小白瓷瓶里，扔给阮十三:“把这个给大家服下，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多少可以管一点用。”她攥紧仅剩一点清心散的瓷瓶转身跑走。
“等下，你要去哪——”
“找魔君大人，”她头也不回，“你们保护好自己，再去救其他人!”
四人终于没再追她，而她一路上陆续碰到有仙山的弟子，一见到她纷纷像狼见了兔子:“是狐妖!抓住她!”她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挥动霜吟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她跑到一处隐蔽，正好碰见书明子和晴白两人。书明子刚要攻击就被她凌厉的剑风划破了胸膛，鲜血喷涌而出，随即她一剑刺向晴白，晴白勉强挡住，趁着啼婴发动第二波攻势前艰难地小声说道:“屠廿在魔尊殿被人围攻……”
啼婴甩开剑，一个回身踢将她撂倒在地。
“谢了。”她没什么温度地道谢，不顾一切地奔向魔尊殿。
屠廿此时用剑强撑住身子，摇摇晃晃站起，冷眼望着在他面前的源道。他满身的伤痕昭示着刚刚的对决有多么险恶，偏生源道安然无恙，只是偶尔需要强忍胸口的钝痛。
当然，还有贤生，如空这两大仙君和众多有仙山弟子，屠廿冷笑:“我真是高看你们了，插入奸细到我一念山给我全教投毒不说，甚至连对决都要搞偷袭，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档子行径？”
源道缓缓举起剑直指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屠廿，魔教存在几百年，惹人间生灵涂炭，修士界苦不堪言。你们放任走火入魔的教徒为害百姓，我有仙山势必要代表全修仙界铲除你们。”
“呵，源道，好人装久了，就认为自己是真君子吗？是真是假，谁能比你们清楚？”屠廿提起剑柄，脸上魔纹由暗紫色变成黑色，脑中升腾起同归于尽的念头。
“阿廿——”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他魂牵梦萦的呼唤，此刻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啼婴!别过来!——”他嘶吼着，只看到众多人团团冲上前，用一道接一道束妖锁将啼婴捆住。
啼婴摔倒在地，竟蓦然忆起她来到一念山之时的场景。
“阿廿!”她抬头尽力去想去看他。源道眼神冰凉，手中的剑直冲她飞来——
啼婴睁大眼睛，看着飞扑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屠廿，剑尖从他的胸口刺穿。啼婴颤抖着双唇，屠廿挺起腰背，不羁地蹭掉嘴角的血，一字一句地讥讽:“源、道，对她下手，我、真的瞧不起你!”
源道一掌重新将他击倒在地，念绥剑飞到一侧。他捡起，看到了剑尾不起眼的字:“念绥——”他走近，一把将插在屠廿胸口的剑拔出，伤口的血汩汩地带着他的生命流逝，屠廿微弱地喘息，眸子却依旧死死盯住源道。
啼婴眼眶通红:“源道!你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到底要我们死多少次才肯罢休!”
源道没有丝毫理会，他面无表情，将念绥剑直直刺入了屠廿的心脏!
啼婴一瞬间瞳孔骤缩，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也在此刻被刺穿。她挣扎着用躯体爬过去，看着双眼禁闭的屠廿近乎失语，只能用本能“啊啊”地扯着哭腔嘶喊。她用满是泪水的脸去蹭他，屠廿无法再像以往一样，抬手抚摸她的头。他只是前所未有的安静地躺着，脉搏像年迈的老人走不动了，渐渐停下……
源道用手探他的鼻息，面无悲喜，当着所有人的面沉静地宣告:“神灭魔君屠廿已死，从今以后，魔教不复存在。”
啼婴感到莫名的窒息，天空一声炸雷惊响，旋即竟然下起了大雨。雨水冲刷着屠廿的身体，殷红的血迹随着雨水四处流动，像有生命的暗红毒蛇。
啼婴晕过去的前一刻才终于想到，自己上一次如此不安——
是在她作为白绥，被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