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灿光着脚丫子,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落寞孤寂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她什么事也不干,只坐着眼巴巴等人,看时间,然后继续等,再看一眼时间……反复做着这一个动作,活像是一颗“望夫石”。
不注意时间的时候,时间流逝得总是飞快,特别注意时间的时候,时间反倒尤为缓慢。
时间来到十一点的时候,许灿已经昏昏欲睡的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忽然手机响起了铃声,她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立即拿起手机,紧张的接起电话。
“还在等?”林驰似乎在开车。
“嗯。”许灿乖乖应道。
“三分钟就到了。”林驰说完,就听到电话里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是关门声。
许灿心急着想早点见人,忙说道:“我下来接你。”
“不用,外面冷,你在家待着。”林驰这会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帮我跟保安说声。”说完便将手机递过去给保安。
保安接过后,问了一句户主名,便还了手机,笑着给人放进去。
林驰没成想还是在停车场里看见了许灿。
只见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还穿着一条长裙,貂皮外套,脚上穿着一双棉拖鞋,脚踝还露出一截,妆容精致的脸蛋,露出弯弯的笑眼走到他车边上说:“你终于来了。”
林驰停好车,拿上门边储物格里拿起药袋子,打开车门,沉着脸的说了一句:“怎么不听话?”
许灿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人,挽起耳边那一缕多余的碎发,声若呐蚊道:“想早点见到你。”
林驰无奈叹了一口气,拉着人的手腕往电梯里面走。
俩人回到暖气烘烘的家里,林驰将人安置在沙发上,拿出袋子里的烫伤药膏和消毒针,又低着头重新拿起许灿的纤细的手指看了看。
林驰提醒:“会有点疼,忍着点。”
“我不怕疼。”许灿看着他微卷的长睫低低的垂下。
林驰没看人,认真的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许灿愣怔着着他每一步动作,挑破水泡,棉签挤压出积水,水泡瘪下去,留下一层泡皮,保护伤口不感染,他又开始拆药膏,用棉签沾了一点,细致均匀的抹在伤口上。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柔软蓬松的发顶,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但许灿怕把人给气走,断然不敢得寸进尺。
林驰很快给她涂好药,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里,边盖好药膏盖子,边说了一句:“不怕疼,不怕冷,天不怕,地不怕,你胆子还挺肥。”
“我怕你。”许灿脱口而出一句讨好话,让林驰身体顿住。
林驰抬起眼来,认真看着她的脸,那张脸很浓艳,很摄人心魄,完全没有了学生时代的稚嫩,而是一种成熟女子带着一种不一样的韵味和魅惑。
林驰坐在她身边继续说:“怕我你怎么不老实待在家里等我?大冬天还敢穿着裙子露脚踝,今天温度才个位数,你是不怕感冒吗?”
刚想说声不怕的许灿,随即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妥妥的被身体打脸。
许灿揉了揉鼻子,傻笑着说:“女为悦己者容嘛。”
林驰没给回应,只帮她拿了一张纸巾,递过去,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许灿刚说完,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怎么哪哪都跟她作对?许灿脸上有些尴尬。
林驰微偏过头,嘴角轻笑了一下,起身边脱下外套,边说:“这么晚了,看你穿这么漂亮就不带你出去美丽冻人了。面条吃吗?”
许灿看他脱掉羽绒服,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知道他这是准备要给自己下厨,立即点头如捣蒜道:“吃!”
“那你等会。”林驰打开冰箱,挑了几样食材,走进厨房,许灿兴奋到完全坐不住,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进厨房。
“你平常经常下厨做饭吗?”许灿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心里就有一种温馨满足的踏实感。
“偶尔会,工作很忙,基本吃外卖。”林驰正在利索的处理那棵上海青。
许灿:“还没问你,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在S市的一家互联网公司。”
林驰回答完,嫌那件长毛衣袖子有些碍事,用手腕费力的挽起了两边的袖子,本来许灿想帮忙的,下一秒却呆住了,赫然在目的是手腕上的那跟红色的绳子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许灿眼神直直地盯着那抹褪色的深红,眼眶蒙上了一层水雾。
原来他还留着啊……
原来他也一直在等自己啊……
那些美好的回忆,每一幕都像是电影里的长镜头,清晰涌入脑海之中,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一天,耳边回荡着曾经的说过的话。
——希望它能给你带来福气,让你以后都能如偿所愿。
林驰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停住手上动作,下意识侧头看人,果然看到边上的人正眼错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眼睛已经开始泛起了水光。
“怎么又哭了?”林驰无奈放下东西,转过身体,和她面对面站着,低头好笑的看人。
许灿吸了吸酸楚的鼻子,仰起脸看他,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手缓慢抬起来颤抖着抚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她以为只有自己在固执的等待。
没曾想,有人竟然比自己还要傻。
“林驰,你是傻子吗?”
许灿的手有些凉,触碰在脸颊上,却是无比的温柔缱绻。
林驰任由她碰着自己,看着她那双带着悲伤情绪的双眸,里面倒映着同样是悲恸的自己,兴许是被她感染,眼眶不禁一热。
“今天迟到不是故意的,下午回市中心的时候跟一辆车不小心蹭到了,在交警大队耽误了很久。”林驰解释完,想伸出手给她抹去眼角的泪,却因为手有些脏,没敢碰。
许灿眼眶湿润,嘴角却笑着说:“你不用解释的,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心甘情愿等你。”
“跟我撞到的车主,是梁婷。”林驰说完后,许灿明显愣了一下,触摸的手有些心虚的放了下来。
要不是林驰提起,许灿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她……”
林驰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追问道:“她都跟我说了,之前是她拿一些事威胁你,你才不情不愿的跟她走那么近,还有你走的那天你俩打了一架对吧?打完架之后呢?是不是偷偷在身后一直跟着我?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不肯出现?当面跟我告别就有那么难?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不是的。”许灿哭着摇头,恍然之间就看到林驰泛红的眼角流出来一滴泪,一些话堵在了喉咙间,胸口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林驰眼睛逼近她,想看清她眼底情绪:“许灿,这些年,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许灿手指又开始下意识的小动作。
林驰冷清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你还是不肯说,给你做完吃的,我就走。”
面对他的威胁,许灿这才急了眼,手连忙攥紧人的衣角,肩膀耸动,哭腔明显难抑,慌张到几乎语无伦次的解释:“我爸妈逼着我转学……我当时生病了……我很害怕……不是不想见你……我那会精神状态很糟糕……满腔的怨恨……恨不得下一刻就是世界末日……绝望到产生了不好的念头……我没办法……如果再不离开我怕自己真的撑不下去……”
林驰清澈干净的眼睛沉静的看着那张沾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精致的眼妆已经被她哭花了,眼下晕染了睫毛膏,哭的时候漆黑的眼眶周围泛红,总是带着一种无辜的眼神看人。
他其实最不喜欢看许灿哭了,只要她一哭,林驰便心疼到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错的,可是自从重逢过后,他却总是让她哭,这也导致他狠不下心说难听的话,她的眼泪天生有一种让自己心软的魔力,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
林驰心脏像是被锐利的一角抵着发疼,血迹泊泊流了出来。
他又问她:“那现在呢?病好了吗?”
许灿垂着脑袋继续告诉他这几年发生的事。
这两年,也许是心思成熟细腻了,她心理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糟,好几次排练力不从心,郑衡宇怕这样下去影响她比赛,带她去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没想到舞蹈只是暂时给了她一份慰藉,她心里的那道口子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很难再愈合上了。
有时候她独自呆着,无意间看到水果刀,脑子里会冒出来一种声音在告诉她:一刀下去,你就解脱了。
可是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拉回她:不能离开,你还有一份念想。
两种声音在无限拉扯,每日每夜,她都活在痛苦当中。
她还多次强撑着参加了好几个舞蹈类的节目,虽然不是特别红,万一的几率也很小,但她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去参加了,她还是希望林驰能在世界的某一处,通过小小的屏幕上看到她。
欢喜也好,憎恶也罢,光是想象能被他多看一眼,她都感到一丝隐秘的愉悦。
后来是陆嘉礼发现她状态越来越不对劲,让郑衡宇强制减少了她的工作量,连电视综艺节目也帮着推掉了,然后就在那一年里拉着着她四处旅游,全国各地的散心,也许是美景治愈了人心,她逐渐的开始重新接纳这个世界。
今年她敢重新回到南市,就是已经做好接受最坏的打算。
林驰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讲完这些时,每一句话都和陆嘉礼在包厢里说的那些对上了。
许灿揪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弯着眼睛笑道:“林驰,我其实回来就是奢望能看你一眼。如果你结婚了,那我就诚挚的送上自己的祝福,可是你没有,你还带着我送给你的手绳,我真的很开心,我没有遗憾了。”
“可我有。”林驰眼睛垂下来看着人,声音有些暗哑的问:“我问你,还要在一起吗?拿你下半辈子,来弥补我的遗憾。”
那一瞬间,许灿心里像是炸开了无数朵炫姿多彩的烟花,她抬起惊喜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林驰,心底反复确认这一刻是不是梦境。
直到林驰再一次确认似的问:“回答我,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许灿拼命点头,喜极而泣的回答:“死都愿意。”
林驰失笑,没好气的戳了戳她额头:“好日子别挂这种不吉利的话,去洗把脸,把你这熊猫妆容卸了,我下个面很快。”
许灿很听话的点点头,快速出了厨房直奔去卫生间洗脸,等到镜子里露出那张素丽干净的脸,眉眼晕染浓浓地笑意,身上每一个活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像是得到了这么多年,一直想要的一件稀世珍宝,她没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不一会儿,林驰端着一大碗清汤面出来放在了她面前:“快吃吧。”
许灿看着那碗面,青菜荷包蛋伴着软儒可口的面条,色香味俱全,心口尖萦绕着暖意。
“你不吃吗?”
“我不饿。”
林驰挨着她坐得近,就这样歪着头看着她垂着脑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偶尔还会抬起头来,和他对视一笑。
“你是不是还在减肥,半点肉都没见长。”林驰看到她耳边垂下来的碎发,手自然的伸过去将它挽至耳后。
这样的亲昵动作,许灿很喜欢,眯着眼睛解释道:“没有,整个舞蹈队,就只有我在增肥,郑老师天天督促我吃营养餐,可惜不长肉,光长个。”
林驰哂笑道:“你这话跟我说就可以了,可千万别跟向浅洲说。”
许灿笑着问:“他怎么样了?”
林驰解释缘由:“前几天跟我打电话,鬼哭狼嚎的说自己体重减不下来,喝口水都发胖,再这样下去就追不到他女神了,问我有什么可以保持身材的秘诀。”
许灿吃面的动作停顿下来,好奇的看着他问:“你怎么回的?”
林驰:“天生的。”
“噗呲,哈哈~”
许灿光是想象向浅洲在电话那头吃瘪的表情,都觉得好笑。
没想到,林驰性格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的自恋,说话还是那么欠抽。
许灿又问了他几个同学最近的状况和他的联系互动,林驰悉数全生动形象的描述给她听,她聆听得很认真,听到好笑的地方,便发出悦耳动听的笑声。
屋外朔风凛冽,客厅灯光明亮,她边吃着面,边听林驰眉飞色舞的讲这些有趣的琐碎小事,虽然这些都是她不曾参与的过去,可是只有听完了,她才觉得好像和林驰靠近了一点。
时间已近凌晨,林驰将碗筷洗好,又利索的帮她将厨房恢复成原来干净的模样,许灿则像根小尾巴一样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
许灿身上的外套本来在之前是扣好了的,趁林驰在洗碗的缝隙间,她垂下头心机的打开了,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白皙精致的锁骨,还将一边垂在胸前的头发掠至背后,明晃晃的想给人展现自己侧脸优美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