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驰姿势散漫,坐在座位上一手转笔一手摊着卷子在看,平时一向不关心成绩排行榜,今天路过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排名。
一眼便看到成绩单上序列号的最后一名,是许灿。
学委冯娟,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女生,平时就待人尖酸刻薄,不言苟笑,看到最后一名是空降兵,此时正站在成绩榜单前,发出一丝冷笑:“看空降兵这分数,家里应该是花了不少钱吧。”
边上的男同学宋伟明也开始加入炮轰队伍:“艺考生嘛,反正考得差不多就行,毕竟以后是靠脸吃饭。”
李巍搭着宋伟明的肩膀,笑得很大声:“照你这么说,咱还不得赶紧先找她签个名,将来万一出名,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哈哈哈!!”
“李巍你是想找人家签名?还是想跟人套近乎?”宋伟明摸着下巴笑得猥琐。
冯娟的好闺蜜李钰讥诮了一句:“你们这群男的还真是只看脸的下半身思考动物。”
“咯吱——”林驰猛地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不满的打断了那几个人的对话。
向浅洲被他这反应给吓得不轻,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冷冰的眼神。
林驰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几个人,冷冽的眼神足够令人生畏。从来不会跟同学起冲突的他,礼貌谦虚,言行得体,都仅是他个人的教养,无论对方是怎样脾性,他都能忍。
但今天这一瞬间,他就是忍不了别人这么说许灿。
那几个男生向来对林驰是心生崇拜,尊敬的。尤其是冯娟,每次看向他的脸,就会心跳慌乱不止。
一群人纷纷不敢再多嘴,作鸟兽散。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冯娟大胆的迎上那道目光:“林驰,难道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我们寒窗苦读才能进重点班,别人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许灿刚跟陈砚谈完话,从办公室出来后,心事重重的走向自己的班级,还没进门,就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
是啊,她忘了。在这个重点班,没有成绩,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就像方才陈砚看了看她的总分成绩,其实对比她之前在艺术班的分数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放在重点班就明显是吊尾车,而对于艺考生陈砚也不好过多施加压力,只是委婉的劝说:“总分虽然没掉,但文综还得多下功夫背,理综基础也差了点。专业课固然很重要,同样也不能落了文化课,我想你到我们班的初衷也是为了提高自己,而不是固步自封,对吗?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老师和同学,我们都很乐于帮助你进步。”
没被人认可的滋味,就像是强行挤进了一群人的狂欢盛宴,本来就和你毫无关系,你又凭什么享受这份优待?
她心底黯然片刻,一股说不上的难过,准备逃离这一场修罗场,然而一个人的回答让她顿住了脚步。
林驰的声音带着犀利,语速平稳有力道:“公平不公平是校长说了算,你我说了不算。但你没有见过别人的长途跋涉,就不要说得别人轻而易举,有些人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颐指气使的对人恶语相向,单凭这点你觉得这世界公平吗?”
那些平时只顾着学习的“低头一族”,终于舍得抬起眼来看向这位第一名了。
向来低调不惹事,也不怕惹事的他这一刻眼神藏匿的锐利锋芒,尽显无遗。
这话不轻不重,让冯娟张了张嘴,半晌哑口无言,最后负气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向浅洲看着林驰晃了晃神,差点没忍住给他鼓个掌。
许灿后退的腿踟蹰了半天又收了回来,深吸一口气,神情自若,仰首挺胸地走进了班级门,不用看也知道有的同学一副看她好戏的表情。
但没关系,越是在无关紧要的人前,她越不会流露出自己泄气狼狈的模样。
哪怕是某天摔倒在地,她也是能镇定自若的爬起来,再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林驰看到她回来,没有乌云面目,倒是一如既往地坦荡自然,放心下来,便跟向浅洲说:“快要上课了,赶紧回你座位上。”
“啧,见色忘友的帅气家伙。”向浅洲的屁股终于舍得从前桌人的位置上抬起来了,路过许灿时,他还握紧拳头,挤眉弄眼地给人家做了“加油!”的口型。
许灿予以淡笑回之,步伐仍轻盈地走到林驰身边,两人只对视了一眼,坚冰消融后化滩为温柔的水,一个默契地走出来让了让,一个则穿过他位置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响了起来,学生们重心注意力都开始转移。
林驰坐下来,目光仍执拗地放在她身上,心里猝不及防的冒出来一个念头。其实这么认真看,他的同桌还真是好看,幼态的巴掌圆脸,天生漂亮的眼型轻微上扬起好看的弧度,下颌线清晰流畅,细腻的皮肤在明亮的光线下照的白里透红,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色的双瞳,露出过张牙舞爪的可爱,骄傲满满的自信,喜笑颜开的灵动。
某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灼灼的目光,但由于冷战了两天没说话,她便装成一副不想跟那人对视说话的样子,翻开课本开始认真看。
化学老师走上讲台上,喊了一声“上课”,众人在班长周翊的带领下起立鞠躬,回了一句“老师好。”
他终究还是没沉住气先低头,率先在草稿纸上写句话传过去:都听见了?
许灿垂下眼睫,面色如常的回写:听到了,你为我打抱不平。
林驰:难过吗?
许灿没答,反而写道:我确实是花钱托关系进来的,你会看不起我吗?
林驰:不会,说不定这钱被校长拿去置办学校器材了,造福祖国花朵,创造美好校园,何乐而不为?
许灿小声笑骂了句:幼稚。
林驰爱唰唰继续写:人无完人,事无完美。千万别因为少有的成见,从而轻视自己。要知道,哪怕只有一个观众,舞者也会从容优雅的跳完一整段舞。
许灿看着他流畅有力的写下这段话,睫毛微微颤了颤,心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她认真的写:现在不难过了,我会证明自己的。
她心想:总有一天,你和她们都要在台下热烈地为我鼓掌。
林驰:那还生气吗?
许灿:难道不是你在生气?
林驰无奈继续写:气性还挺大,别气了,给爷乐一个!爷有赏!
许灿嗤之以鼻:姐一不缺钱,二不卖笑,三不卖艺,四不卖身。
林驰:那爷给你乐一个,大姐你赏脸瞧瞧。
许灿转头睨了他一眼,只见那小子,还真对着她扯开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眼型弯成半弧状,琥珀色的眼瞳,澄澈明洁,璀璨夺目的笑容在阳光下荡漾开来,像是蔚蓝天空一般干净明亮,治愈人心。
真邪了门,闷热的天气,窗外竟吹来了一股凉风,许灿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被风吹漏了一个节拍。
她慌不择路的先躲开对视,笔法潦草的在纸上写道:“幼稚鬼,认真上课。”
林驰说有赏,放学走得快没人的时候,还真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是两份厚厚的理综汇总笔记以及数学错题本,上面分别有他用红笔标记的重要知识点。
她小心翼翼地翻着看了看:“这花了你不少时间吧?你舍得送给我?不打算留着传宗接代?”
林驰一副你有病的表情,自信满满道:“他们不需要,我的下一代将来一定比我还要聪明。”
“切,你哪来的脸啊?”许灿不屑一声,脑子突然反应过来,将笔记扔桌上,撸起袖子直接上手去勾他脖子:“你意思是说老娘笨才需要?几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驰的头被人猛地勾在手臂上,简直防不胜防,他手足无措的挣扎着反抗,脸颊被那片柔软的皮肤给蹭得心里串起了一簇小火苗,烧得他面红耳赤,心跳怦然加速。
这招还是她在电视上学的防狼术。那一秒许灿也是气糊涂了,忘了林驰是个男生。
幸好教室里的人已经都去吃晚饭了,没什么人看到他们亲密的行为。
向浅洲上完洗手间,复返回教室拿东西,刚站在后门口,看到这一幕也是惊掉了下巴,但看到走廊外来了老师,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声:“咳——”
许灿这才跟烫手山芋似的放开了手,将笔记通通塞进书包里,从缝隙中溜出去,不敢看人,背着书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从前门跑出了教室。
林驰呆滞在椅子灵魂出窍,直到后面向浅洲又咳了一声,他才元神归位。
“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肺痨?”林驰整理了弄歪的衣领,背上书包走向后门,不爽的看了他一眼。
向浅洲忘了要拿的东西,笑得很欠打,跟在他后面走:“你俩这又是打情骂俏,又是少儿不宜,我恐怕不是要得肺痨,是要长针眼。”
林驰:“……”
难得林驰吃瘪,向浅洲笑得肆无忌惮,得寸进尺调侃:“以后结婚请我当伴郎,毕竟我是这场爱情的见证者。”
林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