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了一夜,早起院中残叶多了不少,但枝头新生的嫩芽很快便取而代之。
沈清姀收拾好一切,唤了忍冬进来道:“你悄悄去一趟重华宫,跟蒋贵妃说一声,就说,一切听从娘娘安排,再说...”
蒋贵妃在宫中多年,很有把握沈清姀会答应,可这答应的也太快了些。
她笑得张扬,看着梨云引了沈清姀身边的贴身宫女进殿,扬声道:“怎么,她如今都是姀昭仪了,却不能自己来本宫宫里了,是跟本宫摆谱吗?”
“奴婢替昭仪娘娘向贵妃娘娘请罪。”忍冬乖乖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前来,想来贵妃娘娘是明白了我家娘娘的心意,所以小心谨慎是再好不过的,我家娘娘原话,一切听从贵妃娘娘安排。”
“姀昭仪很识趣儿。”蒋贵妃拨了拨自己腕上的一只红玉镯子,哼声道:“也不枉本宫替她在圣上跟前要了个昭仪的位份来,虽说没到妃位,但,一个正三品昭仪,可是宫里头独一无二的。”
“是,昭仪娘娘自知能有今日,全是靠贵妃娘娘提携,也明白了贵妃娘娘是真的为了我们娘娘好。这不,刚得了一个消息,就让奴婢来贵妃娘娘这儿了。”忍冬愈发恭敬道。
蒋贵妃轻飘飘的眼神似落叶,好整以暇道:“哦?是什么消息?”
忍冬微微抬了头道:“今儿一早,请脉的医官来了,说是...说是我们娘娘怀的是双生胎。”
蒋贵妃瞳孔瑟缩,斜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立时挺了起来,她眼神紧锁住忍冬,深吸一口气道:“双生胎?”
“是,奴婢不敢欺瞒贵妃娘娘。”
“双生胎,竟然是双生胎。”蒋贵妃登时一下子像是被人抽了筋去,嘴里喃喃不止,失了精气神般再次歪在了椅子里,半晌,她眸色发冷,擒住忍冬道:“这样大的消息,姀昭仪竟然也愿意透露给本宫?说吧,她是什么意思。”
“我们娘娘说,既然答应了贵妃娘娘,那么,自是也要相信贵妃娘娘的。”忍冬又低下头去:“不管是昭仪娘娘自己,还是腹中的双生胎,昭仪娘娘说了,都在贵妃娘娘手中,她只求贵妃娘娘能出手护住。”
“就这点要求?姀昭仪还说什么了?”蒋贵妃知道沈清姀告诉她这么大的消息,无非是投诚,但其中的诚意,她又不能一眼望到底。
“双生胎,要么是两位帝姬,要么是两位皇子,又或者一位皇子一位帝姬。昭仪娘娘说了,若是帝姬,她恳求贵妃娘娘能留了一个在自己身边,若是一位皇子一位帝姬,也是如此,若都是皇子...”忍冬似乎是有些艰难般顶着蒋贵妃目光道:“但凭贵妃娘娘吩咐!”
“原来如此。”蒋贵妃红唇微扬,笑道:“双生胎,也不过这三种情况,可姀昭仪已经是正三品位份了,自己抚养也不是不可以,本宫原是不想的。”
“我们娘娘家世浅薄,这位份来之不易,自当对娘娘投桃报李,且若是能有福气将孩子养在娘娘膝下,对我们娘娘来说,与贵妃娘娘之间更是姐妹情深了一层。”忍冬话语中的涩涩之意,被蒋贵妃恰好捕捉到,看来那日她对沈清姀所说的话起了大作用,不然怎么能让沈清姀心甘情愿的舍了自己的孩子给她。
蒋贵妃想着自己膝下无子,若是得来全不费功夫,那自然好,至于以后?且以后再说,总归,沈清姀腹中的双生胎需得平安生下。
蒋贵妃懒懒叫了忍冬起来,吩咐道:“姀昭仪晋封为昭仪,本宫还未恭喜她,梨云,去库房选了几匹霞云锦并三斛珍珠来,同人走一遭,算是本宫庆贺她晋封之喜吧。”
蒋贵妃这样说,算是接下了沈清姀的‘投诚’,忍冬当即知趣儿的和梨云一同退下,捧着贺礼往回走,回去路上,还碰到了从医官所回来的墨春。
墨春是皇后身边当差的,忍冬二人迎面撞上她,少不得互相见礼一番,梨云瞧出她手中拿着治烫伤的膏药,狐疑道:“墨春姐姐这是哪里伤着了?”
墨春这会儿遮遮掩掩已经晚了,于是笑着将膏药往云袖中一塞,失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宫里有宫女烫伤了,皇后娘娘这不一早让我去了医官所拿药嘛。我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就先走了。”
墨春说完,匆匆离去,却不想忍冬在背后恰是无意道:“皇后娘娘对底下宫人可真好,还让墨春姐姐取了这么好的膏药回去用,不像旁人,自己去跟随医官的小太监讨些治烫伤的药粉就是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梨云回头望一眼墨春离开的方向,眼前一晃方才她拿在手上的膏药,还真被忍冬言中了,寻常宫女烫伤,皇后怎么舍得给其用云母雕花盒子装的膏药呢?只怕事情不像墨春说得那样简单。
“梨云姐姐?梨云姐姐?”
梨云回神,忍冬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道:“梨云姐姐想什么呢?怕不是陪着奴婢走一遭,心里惦记着贵妃娘娘那没人伺候吧?其实瑶华宫也快到了,奴婢自己回去就成了。”
梨云呵笑一声道:“那些小宫女伺候着贵妃娘娘,我总是不放心的,既如此,那替贵妃娘娘恭喜你家娘娘了。”
“自然了。姐姐快回去吧。”快回去告诉蒋贵妃所见所闻吧。
忍冬笑盈盈目送梨云走远,等她过了拐角,自己面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说来也巧,一早她便与散霜碰过面了,昨晚慈安殿中发生的一切当然清楚,只是同梨云一道碰见墨春,却是巧上加巧。
往后,宫中乱的日子还要多,就像娘娘说得,本就不甚风平浪静的湖面,多了一颗她们丢下的石子又如何?不过是乱上加乱,方能浑水摸鱼罢了。
忍冬凉凉一笑,颠颠手中不算多的贺礼,回了瑶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