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祈病好后,先去了慈安殿给太后请安。
养病期间,太后隔三岔五遣人去勤政殿察看,连陈福也被敲打好几次,因此,与众大臣们见过之后,帝王轿辇来到慈安殿外,而殿内,则是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哀家听闻你病了,也是好几日没睡好。”太后满是责怪的意思,慢慢道:“你勤政,但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你若病了,那后宫,中宸,则都心中不安,如今天渐渐冷了,吩咐膳房的人多做些养生滋补的菜式送到你跟前,也好叫哀家与皇后放心。”
慈安殿的宫人很快奉茶上来,白烟氤氲间,萧祈瞥见慈安殿内已经换上了秋冬所用的双层厚重帷幔,上面银针勾勒出繁重的牡丹花纹,是沉稳的霁红色,这样的颜色需要染坊的染匠日夜不歇染上两三天才得以完成,但辛苦制成的布匹并不能被达官显贵们穿在身上,反而,只是用作最不起眼的帷幔。
萧祈的目光从上面慢悠悠划过,落在太后保养得宜的一双手上,指尖的朱樱色万分刺眼,正慢条斯理捋顺了佛串上明黄色穗子。
说什么红颜,转眼便是枯骨。
萧祈唇角的讥讽随着一盏热茶而消失殆尽,他换上和煦的笑意道:“母后关心儿臣,儿臣都记在心里,从前,现在,都不曾忘记的。要是没有母后,哪里会有儿臣今日。”
太后唉一声道:“不止哀家关心你,皇后这两日得空来哀家这儿,也是三两句话中少不得提起你一二,她自己不能侍疾,并不代表不记挂你。”
“知道。”萧祈点头,挑眉的一刻说不清的淡漠语气流出:“皇后这段时日愈发得朕心,后宫之中,只要朕安排下去的事情都能做好。这回,虽不用皇后亲自照顾朕,但侍疾的人选上面也是没出错。”
萧祈难得夸上一句皇后,已经让太后喜笑颜开,她高兴道:“你与皇后是夫妻,夫妻本一体,她当然是能明白你的心的。”
“母后说的是,既然如此,儿臣往皇后宫中去一去吧,现在这个时辰,想必妃嫔们都还在凤鸾宫,儿臣也好久没见贵妃了。”
太后面上的笑意仿佛过眼云烟,立马被萧祈一句话打散,她胸口滞一口气道:“贵妃要照看高婕妤的身孕,想来要等高婕妤平安生产之后才能有空侍奉你了,后宫这么多妃嫔,多瞧瞧别人,别一味将贵妃挂在嘴上,后宫,讲究平衡。”
“贵妃与儿臣的情意不浅,母后,这个就无需您操心了。”萧祈语气也不复适才的热络,说完,起身行礼道:“时辰不早,儿臣告退。”
太后深吸一口气,眼睁睁看着萧祈离去,捏着佛珠的手再控制不住狠狠砸在桌上,流水穗子震颤的厉害,一时之间,殿内只有散霜敢上前劝一劝。
“太后娘娘,仔细手伤着了。”散霜握住太后手腕,极近轻柔的按摩,缓缓道:“其实,奴婢听说这段时日圣上没有多见蒋贵妃的,您所说的制衡后宫,想来圣上也清楚,且圣上今日能去了凤鸾宫,哪怕见了蒋贵妃又能怎样?总归是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圣上不是不守规矩之人。”
“你懂什么?”太后抽回手,疾言厉色道:“只要蒋贵妃在后宫一日,圣上在她身上的心就收不回,哀家后悔啊,当初因一念之差,留了蒋贵妃一条命。”
太后眯起眼,深陷回忆当中,没瞧见底下散霜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她悄悄挪动了脚步,心底说不上来的一阵害怕。
另一边,萧祈坐在轿辇之上,骨节“哒哒”两声扣在扶手,陈福屁颠屁颠上前道:“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太后不让朕多见贵妃,这样的消息可不能让人瞎传,否则,破坏了贵妃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可怎么办?”萧祈皱着眉头,好像真被这样的烦心事困住了思绪,可他很快舒展眉眼道:“嗨呀,朕真是多心了,太后与贵妃的关系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嘛。陈福,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陈福自然能听懂其中意思,这是要将太后不愿圣上去见贵妃的事情悄无声息的送到贵妃面前,陈福尽力陪笑道:“圣上说的是,奴才明白的。”
“明白就好,去凤鸾宫吧。”萧祈支着额头,悠哉扬了扬下巴。
凤鸾宫内,妃嫔们才到不久,喝过一旬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沈清姀身上,毕竟,禁足这样的大事,不出一个晚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有人看向沈清姀的目光中带有丝丝审视,也有事不关己者,调侃了一句道:“付贵姬也是,在宫中这么久了,还是口无遮拦,要嫔妾看,圣上禁足她也是给她个教训。”
蒋嫔身为嫔位了,说话上更方便了许多,加之她与沈清姀之间的关系也还算不错,因此昨日晚间得到消息,可是嘲笑了付贵姬好一会儿。
容妃笑笑道:“既然禁足了,想必付贵姬能想清楚自己错在了哪儿,否则,白费了圣上一片苦心。”
“想清楚什么?”蒋贵妃嗤笑道:“付贵姬能这么容易想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也就不会被轻易禁足了,就怕付贵姬被禁足的这段时日里,反而想岔了。”
蒋贵妃瞟了眼沈清姀,眼底是奚落和不屑,手中的茶盏递出去,自然有梨云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