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自沈清姀一碗汤药落肚,再无回旋之地,可谓眼前一黑。可她迅即匿藏起内心的惊怒交加,听沈清姀和缓着声音道:“好啊,那就让忍冬送送你吧,月黑风高,回慈安殿的路上可要当心些。”
落月含笑行礼告退,忍冬接收到沈清姀让她心安的眼神,随即向着沈清姀行礼,跟着去送落月。
送出瑶华宫的门,落月往四周瞧了一瞧,拉着忍冬走到角落里,忍冬面不改色顺了她的意同到了阴暗不见光的墙角处。
“忍冬,不知道你跟着小主可好吗?咱们四个一同从尚仪局出来,又同在慈安殿侍奉,没想到小主成了妃嫔,就连你也被太后拨了过来,你心底要是有委屈,可以和我说。”落月压低了声音,握着忍冬的手,殷殷切切道:“你放心,太后说了,不管是谁人将你从慈安殿要了去,不论如何,太后都会为我们作主,万不能不叫人作贱了我们。”
借着月色朦胧下微薄的光,落月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为忍冬考虑。
忍冬望着落月急切打量她神色的目光,倏地红了眼眶道:“落月,你比我年长几个月,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从前在慈安殿,我与小主其实接触的最少,也不知为何,会是我被拨给了小主用,我心里委屈,可又怕惹恼了人,她现在可是小主了。又想想,呆在她身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委屈了你们几个。”
忍冬说完,抽出手擦擦眼角,落月微微低头,见她衣袖上濡湿一小片,顿时松一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们几个也纳闷,太后身边的一等宫女和一个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怎能相提并论?可事已至此,要是你贸然提出要离开瑶华宫,太后面上也说不过去,你可是懂?”
“我懂得。”忍冬蹙眉哀叹道:“也不知日后能不能与你们常见面。”
“当然可以。”落月顺着忍冬话道:“你想见我们很些困难。这样吧,只要得空,我悄悄来瞧你可不就好了。其实,我找你出来,还有事要交代你。也是太后的意思。”
忍冬抬眸,眨眨眼道:“是什么事?太后若需要我做事,我当是义不容辞的。”
落月笑笑道:“又不是让你豁出性命去,其实也简单,你也瞧见了,我今日是奉太后之命来送药的,可接下去贵人承宠的日子不会没有,要是每次一侍寝,我就来送药,旁人也会怀疑的,要麻烦你的事是,这药下次还是会有人送来,但要你亲自看着贵人喝下去,要是贵人哪次没喝,你就告诉我,好吗?”
“那药,到底是什么药?听你讲得意思,应该也不会是毒药吧?”忍冬好奇道。
落月眼睫下垂,随即笑道:“要是毒药,贵人方才一喝下,不就死了?那药只不过是掺杂了一些凉药罢了,对身子无害的,太后也是怕贵人才侍寝,就有了身孕。这怀胎十月,虽说有了孩子,但十个月不能碰触,圣上早就将贵人忘到哪里去了。太后也是怕贵人钻牛角尖,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忍冬,你愿意替太后办事的吧?”
落月说着,手往袖子里摸索一番,拿出一个荷包悄悄塞给忍冬,继续道:“太后知道你跟着贵人来瑶华宫,什么也没有带,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拿着吧。”
忍冬没接,但任由落月塞给她后,冷静道:“既然是为了贵人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去,我会看着贵人。”
落月舒口气道:“恩,你也别太当回事,别在贵人面前多言及此事,我先走了。”
落月趁着月色往回走,掩住胸前衣襟,还别说,黑幕降临之下,巡逻的侍卫恰好交接,无人时刻,御花园偏僻灌木丛中,好似藏着许多妖鬼精怪,有不知从哪里飞去的鸦雀,发出难听的叫声,落月啐一口道:“晦气。”
落月脚底恨不能走路生风,飞速回了慈安殿,方缓口气,整理好仪容,轻手轻脚进了小佛堂,小佛堂内昏黄烛火印出一个人影,落月上前请安道:“奴婢给太后请安,太后金安。”
“起来吧。药,你亲眼看着她喝下去了?”
落月头低得更低:“是,奴婢去时,贵人小主从勤政殿回来有一会儿了,没超出时辰。贵人小主还让奴婢代贵人小主叩谢太后,至于那药,贵人小主先开始以为是补药,觉得自己身子康健,不用喝,所以奴婢稍稍提及了一些,贵人小主倒是立马喝了个痛快。”
“是吗?”太后眼眸倏地睁开,一片浑浊之下露出点点精光:“她很识相,至少很听哀家的话。”
落月呐呐道:“是,贵人小主不敢违抗太后您的。太后您还交代奴婢的事儿,奴婢也找过忍冬了,她的确存了委屈,觉得不如在慈安殿的好,奴婢也将事情交代给她了,银子也给她了。忍冬会替娘娘办好事情。”
软底鞋踢踏声在小佛堂响起,太后走至落月跟前,甩了佛珠道:“能答应就最好,你要是回回都去,太惹人眼,哀家怕得是圣上察觉,她既然乖乖喝药,那是最好,要是忍冬与她都阳奉阴违,哀家也不是没法子除了她们。哼,算她乖觉。对了,明儿赏赐的东西添三样进去。送去瑶华宫。”
“是。奴婢明白。”落月答应的声音刹那被漫漫长夜吞没。
瑶华宫外,忍冬攥着衣袖内的荷包,擦一擦根本没什么泪意的眼睛,一直等到落月身影消失在暗夜里,含了细碎霜花的眼眸才被焦急所取代,她忙不迭赶回殿中,沈清姀已经歇在了床榻上。
忍冬喘着粗气,急忙端了一盆清水到沈清姀面前,厉声道:“小主,那药不能喝,快快催吐出来!”
沈清姀淡然瞄一眼忍冬,嘴角笑意像是开了一朵衰败秋花,她婉拒道:“我知道那是什么药。”
忍冬呆愣当场,手中的水盆好比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