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白着一张脸失了神,顾尘走到跟前时,才猛地回过神来。
脸上有什么细腻的液体滑落,正是沾着顾尘的血的碎瓷片。
睫毛一颤,吓出了眼泪,从手指到脚,整个人都在发抖。
“嗤。”顾尘恶劣地笑了一声,眸子染了几分诡异的笑,偏了偏头打量她,阴影随着他的动作在苏小小身上晃了晃。
“怎么?现在这是,怕了?”
“可是......你怕什么呢?你可是张扬跋扈的苏家嫡女苏小小啊,现在这是怎么了?那个耀武扬威的苏小小呢?”
顾尘拿着瓷片划过她的眼泪,声音沉了沉,阴翳道:“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跟幼安比的,嗯?”
“你连幼安的一根发丝都比不上,你凭什么,凭什么啊!”
苏小小吓得睫毛颤了颤,脸上瓷片的力度越来越重,她有种预感,顾尘是真的会划下去。
几年前那个病秧子,那个见到她都要低头垂目对她唯命是从的病秧子,和眼前这个疯狂的人怎么也重合不上。
苏小小打死也没想到,他会变得跟个疯子一样。
就跟幼安一样讨厌。
可是他的眼神真的像是要把她活剐一般。
“顾尘......”苏小小抬手握住他的双手,可怜娇娇地喊了一声。
“滚!”
顾尘突然发了狠,用力甩开了她的手,看向被她碰过的地方,抑不住的嫌弃和厌恶。
“脏,脏死了。”
苏小小被他甩得一踉跄,倒退了几步撞到在了桌子边沿上,滑落顿坐在地上,昂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瞳孔。
顾尘静静看了两秒,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脏。
好脏。
泛红的眸子抬起,眼神狠戾地射向苏小小,后者心里一咯噔,被吓坏了,慌不择言地说道:“顾尘...顾公子,我,我给你洗干净,对,洗干净。”
闻言,顾尘脚步一顿,浑身戾气好像凝滞了一般,像是起了兴趣的模样,嘴边扯起一抹涂了毒的笑,迷人又危险。
这好像是个好主意。
语调轻扬,轻声问道:“洗干净?”
苏小小头上的钗子步摇凌乱,几缕发尾打结,顾不得狼狈,手脚并用爬到顾尘脚下,抬头,讨好求饶地看着他。
一顿点头,头上步摇一晃,缠在了一起。
“对,我,我给顾公子洗干净,我这就找水给你洗干净。”
苏小小环顾四周,找着水盆。
“好啊。”阴影笼落在身前,顾尘在她面前蹲下,眼睛弯了弯,“用你的血洗干净。”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精巧的小匕首,在顾尘手里漂亮地打了一个圈。
“不......不,不......”苏小小一张脸没了血色,手撑在身后,腿蹬着后退。
顾尘视而不见,拿着匕首逼近她的脸。
突然,门外侍卫匆忙地跑过来,敲了敲门,“公子,幼安小姐来了!”
幼安?
顾尘手一顿,眼睛瞬间澄明干净,苏小小趁机慌促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走,开了门就逃。
侍卫看着慌乱一片的房间,地上的的碎瓷片沾了星星点点的鲜血,发颤的声音带着担忧,“公子......”
哐当一声,顾尘扔了匕首,踹进了椅子底下,整个人失去了力气一般缓缓起身,微微垂眸,背对着门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说道:“关门,不见。”
侍卫走后,顾尘抬头看向屋梁,自嘲地笑了一声。
宽大的袖子挡住了垂在身侧手,不可控地发抖。
怎么办呢?
手好脏啊。
他这个样子这么脏,幼安这么干净,他怎么敢见幼安呢?
顾尘抬手,用袖子挡住了脸,两声低低的笑声在房内回荡起,两滴泪顺着泛白的脸流了下来,无声滴落在地面,留下一滴水印。
前厅。
幼安脚步一顿。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侍卫肩膀一缩,脑袋垂得更深,“公子说,不,不见你。”
管家一脸愁色,看看侍卫,又看看幼安,“小姐,这......这......”
这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一个只要听到幼安两个字就能眼眉带笑的人,怎么会不见她呢?
幼安气笑了,捋了捋袖子,“真是胆子长毛了。”
说罢,她一手推开了侍卫,大步朝着顾尘的房间走去。
侍卫和管家一路小跑才堪堪追得上她。
幼安在紧关着的门上微微用力推了推,推不开。
眼神无声地看向侍卫,后者也愣了一下,他出来的时候只是轻轻带上了啊,什么时候反锁的?
嘴巴动了动,刚想要解释,砰——!
地面激起一层尘埃,门倒在了地上。
管家和侍卫默契地往后退了半步。
幼安收回脚,抬起,顿在半空,房间里凌乱成团,桌子倒在一侧,椅子斜七歪八地躺在地上,碎瓷片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映在白瓷片上。
“顾小尘!”
幼安瞳孔一缩,视线在房间里搜了一圈,最终停在床上,被子拱出来一个小团,团子动了动。
幼安心舒了一口气,眉头轻蹙,走过去扯了扯被子,“顾尘。”
被子下的人闷闷地嗯了一声。
幼安用了扯了扯,扯不动,“出来。”
被子裹得更紧。
幼安:“......”
顾尘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没了声音,他正疑惑,身上突然压得他一重。
幼安用力压着被子,“不出来是吧,不出来你这辈子也别出来了。”
边压还边把被子往里卷,不给他一丝透气的机会。
三秒后,顾尘憋红了一张脸,猛地掀开了被子,露出一个头来。
幼安得逞地勾了勾嘴角,一脸获胜后的嘚瑟,拍了拍手,小样,还想跟她斗。
顾尘眼睛还有未褪尽的红,在憋红的脸下,竟也没有那么明显。
他偏开头对着墙边,不去看她。
反常。
很反常。
幼安看他只露出脑袋,一点也没有出来的意思,扫了他一眼。
“顾尘。”她喊了一声。
顾尘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声音闷闷:“干嘛?”
“你......”
幼安只说了一个字,顾尘就飞快地转移话题,“你把我门踹了,上好黄花梨,赔我银子。”
反正幼安就是个财迷,在她眼里什么都没有银子重要,让她赔银子,她肯定会炸毛,也顾不得问他了。
可幼安置若未闻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炸毛,甚至一句关于银子的话都没说。
下一秒,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