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才跟夏夫人是第四天巳时的时候来到禾食记的。
李青禾跟方桃赶紧把他们请到蒹葭巷的院子里洽谈。
夏秀才三十多岁,蓄着文雅的胡子,身穿灰色长袍,此刻他捏着茶杯,脸色不善,阴沉着一张脸,怒气像要随时喷涌而出,问:“那小子人呢?”
方桃赶紧上前赔笑:“他去上学了,我们这就把他叫回来。”说完给李青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把小武喊回来。
今日这事本来就是小武惹起的,他不在场确实有点说不过去,李青禾只能小跑去小柳巷。
院子里传来孩童们郎朗的读书声,开门的依然是周夫人,李青禾说明来意后,周夫人就进去把小武领了出来。
“你等下记得诚恳点磕头认错,知道没?”,一路上李青禾都在对他耳提命面,教他等会儿该如何表示自己的歉意。
小武这今日的精神没比前两日的好多少,只闷闷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宁州府到清石县来回也得两天,这夏秀才定是接到消息之后就匆匆赶回来,可见女儿在他心中的分量之重,李青禾觉得今天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他们想要多少钱财她都愿意赔偿,若是要小武断胳膊少腿那她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人都是护短的,她也一样。
“我养得像花骨朵一般的女儿,知道自己头上有条口子之后,这两天都不愿意说话了,整个人呆呆的,之前她可是十分机灵活泼的啊”,刚进到院子,就听到夏夫人在厅堂里面竭力控诉着。
“是是是”,方桃在一旁底气不足地应承着。
李青禾硬着头皮把小武带了进去,到厅堂了面之后,拍拍他肩膀,示意他跪下去认错。
小武便听话地跪了下去,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夏秀才和夏夫人磕了个头,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夏夫人原先还气势汹汹地冲方桃发难,这会儿见到小武又是跪地又是磕头,心里的气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发,便大袖一挥,哼了一声就坐回了主位。
“秀才老爷,秀才娘子,你们先喝杯茶润润喉哈”,李青禾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去给两人续茶,“这会儿大家都在这里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能做到的我们都尽量满足你们,只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请对小武他从轻发落。”
夏夫人听了只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不做声。
李青禾跟方桃见状,只能眼巴巴看着夏秀才,晓得这次如何解决还需要看他的态度。
夏秀才喝了一杯茶,浇灭点心中的怒火,目光锁紧小武,片刻之后才道:“你们家还有个儿子对吧?”
两人心里一顿,这夏秀才问这个是做什么,不会是看上小文吧?想归想,方桃还是老实地回了一句:“是的,还有个儿子叫小文,是双胞胎中的哥哥。”
“这样吧,若是我薇儿的疤消不掉,难以嫁到好人家,那你们这两个儿子中一个就得娶她”,夏秀才顿了顿,接续道:“也就是说,我薇儿还没嫁人之前,他们两个都不能成婚。”
他打听过了,都说她家的另一个儿子相貌要好些,只是相貌好不代表人好,只能等两个都长大些再做选择。
“这……”方桃听了夏秀才的要求,一时很为难,这可关系到两个儿子的婚姻啊,她不是不愿意让儿子娶夏秀才的女儿,而是不愿意把小文也牵扯进来。
这是想要骑驴找马,到时候夏凝薇能嫁到好人家还好,嫁不到的话就要在两个弟弟之间挑一个,这对小文来说很不公平,李青禾想了想,拒绝道:“小文虽然是哥哥,但他首先是他自己,我们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他,这是小武的错,也应该让小武一人承担才对。”
“怎么?难道你还觉得我女儿配不上你弟弟吗?若是头上没疤,我女儿做为秀才家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好人家愿意娶,再说了,我女儿也不一定要嫁你们家”,夏夫人听到李青禾的话立刻发作起来,要知道在她心里,就算她女儿容貌被毁了,也是那两个臭小子配不上的。
“自然不是,令爱贵为秀才家的姑娘,我们拍马也赶不上,只是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自己做的,要打要骂都行,就算让我终生不娶也行,但请不要连累到我哥哥”,还没等李青禾说完,小武就插了句话,说完又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你不娶,我女儿还要嫁呢,打你骂你又有何用”,夏夫人并不买小武的帐。
“要不然这样吧,令爱成亲之前,小武绝不会成亲,我这里另外在赔偿二百两银子,你们看可好?”李青禾道,刚买了地,又给了陈氏一百两留着盖房子,下个月就要交铺租了,她手里的现钱也没多少了。
夏夫人听到二百银子,火气消了大半,平时她夫君的月奉也只有五两银子,若是有二百两银子,给薇儿置办些田产,等以后她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不论嫁哪家,腰杆子都能挺直些,心里合计了一番,便给丈夫使了个眼色。
夏秀才也不看她,刚才那小子说的那些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就有担当有责任,品行还算可以,如今又有二百两赔偿,这样他的薇儿也不算亏,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农户之家只经营了一家食铺,开口就能拿出二百两,便道:“那便如你说的,我们便写个签个字契,以免日后你们反悔。”
“行”,李青禾也没想到二百两就能把小文摘出来,早知道再把金额说多点,把小武也摘出来,不过也只是想想,到时候那个小姑娘真嫁不出去,那小武的罪过可就大了,到时候他不娶谁娶。
李青禾把纸笔拿出来,让夏秀才写了字契,她看过知道提议加一句,若是夏凝薇的疤痕消了,此字契作废。
夏秀才合计一番,觉得问题不大,便加了上去,然后写上名字,按下手印,方桃不识字,只能由李青禾写上自己的名字,也按下了手印。
夏秀才接过字契和二百两银票,确认无误之后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见两人走了,李青禾终于松了一口气。
“禾儿,二百两会不会太多了?”方桃为了不拆女儿的台,一直没发布表意见,这会儿人走了才问。
“只要钱能摆平的事就不算大事,二百两我很快就能赚回来的”,李青禾自信道。
“那好的”,方桃自是相信自己的女儿,唉,要不是小武惹祸,这二百两银子也不会白白没了,想着就气急地用手指头戳小武的额头,“以后长点心吧,快去上学,下课的时候来铺子帮忙,帮你大姐把二百两赚回来。”
“哦”,小武这会儿也很愧疚,他也知道二百两是多少银子,若是以前,怕是种再多的菜也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