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四爷走了，想必看淡了世间万物，也就没做投胎的打算，肉体和灵魂一并消散。
在天眼的视阈里，林子里浓郁的灰气变薄变淡，慢慢分配到了遍地的老鼠们身上。
“别打扰我，我要休息了。”
常月明在李初九的脑海里留下一句话，化作黑气回到了小蛇体内，李初九只感觉一股子冰凉从体内抽出，随即一个趔趄，马上琅赶紧扶住他。
附体带来的副作用还是很大，李初九现在有些体力不支。
鼠群啃食完灰四爷的身体，头也不回朝林子深处走去，唯独给两人带进来的那只老鼠留在原地，它看了眼马上琅和李初九，便走向了林子的另一个方向。
马上琅意会，扶着李初九跟了上去，走了大概两分钟，在一处茂盛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三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他们头上遮着莲叶，睡得正甜，看起来是被施了法术，灰四爷到最后也没伤及他们一根汗毛。
马上琅上前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脉象，安然无恙，又向他们体内注入了一丝法力，孩子们这才醒来，跟着二人一同朝村口走去。
从树林到村口的一段路，没多远的距离，却让李初九步履维艰，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他替灰四爷感到不平和愤懑，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灰四爷的一言一行像烙印般留在这个出马弟子的心里。
动物总是弱小的，人世间哪种动物没遭过人类的劫难？狮子如何？老虎如何？人类还不是想杀就杀，它们整天东跑西藏在人类世界，好不容易修出智慧，却护得了自己，护不了族人，究其根本，就是动物的出身。
因为出身，它们愚钝，修炼成精后，同样因为出身，被视为邪魔歪道，就算找到虔诚的弟子出马立堂，在人界，还是会被看成杂七杂八的手段，连自己的弟子一并为同行所嘲笑，当然除了同行以外，主流的意识形态也容不下它们，就比如说城市里的出马弟子总比农村少，而农村，总被看成愚昧迷信的代名词。
李初九在心里想了良久，快走到村口时，突然叫住了马上琅：“大哥，等下能让我代表马家说话吗？”
“你要说什么？”
李初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眼神坚定的看向马上琅；“求你了大哥。”
马上琅只好答应。
等李初九和马上琅走到村口，此时天色稍微暗淡，原本被疏散的村民也回到了村口等候，他们看到三个孩子被救了出来，纷纷欢呼雀跃，孩子的父母更是跨过警戒线，与孩子们相拥一起。
体制内的男子跑过来握住马上琅和李初九的手，一再感谢，而李初九却一脸惭愧，突然说道：“孩子不是我们救的。”
体制男子一愣。
李初九提高了嗓门，看向周围的村民：“乡亲们，这孩子，不是我们救的。”
村民们齐刷刷的看过来，他继续说道：“是野仙灰四爷救的，灰四爷显灵了！”
东北对野仙的普及还是很广的，村民们一听灰四爷的名号，便知道是老鼠修成的灰仙，但始作俑者不也是老鼠吗，人群里嗡嗡的讨论起来，有人喊道：“那来捣乱的也是老鼠啊。”
李初九摇摇头：“来捣乱的，是灰家的一个败类，他瞒着灰四爷做了这些坏事，我们赶到林子里的时候，他正要对几个孩子痛下杀手！”
危急时刻的桥段向来是故事里最吸引人的地方，村民们有些认真起来，李初九继续说道：“我们当即就上去救孩子，但打不过对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灰四爷赶来，与那个败类斗法……”
李初九手舞足蹈的演绎，把和电影里的情节胡乱拼凑，就像站在戏台上一样，村民们的目光也跟着他左移右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灰四爷将那个败类打死，清理了门户，但灰四爷却……”
村民们完全被故事吸引，有的人喊道：“灰四爷怎么了？”
“哎。”李初九一脸遗憾：“对方不讲武德，暗算了灰四爷，现在他身负重伤。”
“那怎么办？”
“灰四爷真是个好仙啊。”
“这个该死的败类。”
……
听着村民们小声嘀咕，李初九捏着的一把汗终于挥掉了，他在路上就想好了这个故事，不为别的，他不想让灰四爷白白牺牲，不想让这次的争端以这种方式结束，他想为灰四爷正名。
一旁的马上琅有些懵圈，心说这小子撒谎这是张口就来啊，怪不得要代表马家说话，这是想利用马家的威信。
“乡亲们，现在一切相安无事，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掉好了，大家不用去找，只要记得灰四爷是个英雄就行了！”李初九再次喊道。
“灰四爷果然英雄。”
“多亏了灰四爷。”
“英雄~”
……
人群里响起对灰四爷的称赞，李初九一阵欣慰，随即，他看向李庞；“李哥，那片林子就别动了吧。”
李庞没说话，脸上有些为难，马上琅见状搂住李庞的肩膀；“怎么，东北马家还能害你吗？你把灰四爷的事迹宣传宣传，还能当个景点啥的，这多吸引人。”
李庞听到有利可图，觉得也是这么回事，连忙回答：“好好好，这个好。”
马上琅的举动让李初九心中一暖，他答应灰四爷的事情，完成了。
事情解决完，救援人员先撤了，村民们也陆续离开，此时天已经大黑，李初九望着身后的那片树林，原本进村时的灰气所剩无己，遍地的老鼠尸体也都隐藏在了黑暗里，这场人鼠之争以灰四爷的死亡告终了。
“四爷，小辈只能做这些了，您老一路走好。”
李初九感慨万分，这次除了意识到能力的不足，再一个就是对于这些野仙们的处境，他身为人类，同时身为出马弟子，那种与动物的对立，那种与身后野仙的羁绊，让他对今后的路，迷茫异常，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