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明,就是当年和李初九一起到戊云洞的那条棕蛇,他父亲常玉安早早立了堂口,而且堂上人马齐,道行高,其中的碑王教主更是难得一见的修行者。
能上堂口的清风一般是出马弟子夫妻双方的家亲祖先,这只是条件之一,另一个条件是必须有道行。
寻常人死后,灵魂直接被鬼差带走,只有那些横死或有道行的人才能停留人世,而这部分有道行的,一些是生前自己修炼,死后能够躲避鬼差继续修炼;另一些则生前是出马弟子,死后被野仙留在了身边。
常玉安堂口的碑王便是前者,而且他还有个同胞兄弟。
这两兄弟本是清代人,早早成家,家乡遭了水灾妻离子散,机缘巧合下在道观出家,开始潜心修炼。虽说是农民,但有修道天资,进步飞快。
清朝末年战乱频繁,两兄弟道士下山保家卫国,不幸在战争中丢了性命,大哥留恋人间,死后利用道家秘法留下,回到妻儿身边,而弟弟则忘却红尘,去了地府,之后因为有一定的道行,在地府当了鬼差。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常玉安与这一家结了因果,便收了两兄弟中的大哥作碑王教主。常天龙下令调查后,常玉安通过碑王找到了做鬼差的弟弟,这才打听到一些线索,虽然没有直接指向常天灵,但非常可疑。
据鬼差弟弟讲,上一个己卯年,也就是1999年,奈何桥上出过一次怪事。
人死后先过鬼门关,再走过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是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人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孟婆汤便了却了今生。
那年初月,好端端的孟婆不知怎么病了,像是被阳气侵扰,心神不宁,于是歇在家中。轮回司无人值守,秦广王便派了鬼王和十余名鬼差前去帮忙,鬼差弟弟就在其中。
一般的鬼魂看到地府的公职人员,腿都吓得打哆嗦,所以来这帮忙的鬼差,也没什么大事,无非维护秩序,看着鬼魂排队喝汤。
那天,成群的鬼魂在桥上排着队,没有任何预兆,奈何桥上空突然出现一道五彩霞光,随即,一人从霞光中走出,身穿鎏金绛纱衣,头戴芙蓉冠,手持令牌,散发着一股强大的阴气,身后跟着几位披甲戴胄的士兵,押解着一团无质无形的魂体。
当差的鬼王看到这番场景,心说什么人这么大排面,难不成是天界的人?可转念一想,如果是天界的人,咋会有这么重的阴气呢?
鬼王一肚子疑惑,上前说道:“请问是哪位大人?”
那身着华丽的人挺拔着胸膛,手捋胡须:“本仙乃天官。”
天官?鬼王从没到过天界,但他知道天官,正所谓天官赐福,不过天官不是在天上就是在人界,怎么会来到地府呢?于是鬼王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天官大人,不知天官大人来地府何事?”
“孟婆何在?”
“孟婆前几日生病,歇在家中,秦广王派我主持奈何桥上一切事务。”
天官听罢,继续说道:“我奉天界之令,押这魂体投胎转世,此魂已被涤净,无需再喝孟婆汤,你等速速放行。”
鬼王一听,轮回的大事本由孟婆定夺,自己只是过来帮忙,哪有权利处理,说道:“天官容禀,我需将此事告知秦广王。”
“不必。”天官从袖里掏出一张折着的纸:“广王已知,这里有他的手书。”
鬼王接过手书,打开一看:今有天官押魂下界,见者放行。
下面是清晰的:蒋子文印。
确认过是秦广王的手书,鬼王将其递还,但心中始终觉得有些奇怪,毕竟此等大事,按理说会有地府的官吏陪同,但这里来的全是天界的人,而且这本就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所以还是小心为妙,于是他再次说道:“卑职还是要和秦广王确认一下,请天官稍等片刻。”
天官听罢,一脸威严:“怎么,难不成这手书是假的?”
“这……”鬼王一阵心虚。
“轮回转世,一分一秒皆是因果,耽误了轮回,你担得起责吗?”
鬼王自知自己负担不起,看着天官面露怒色,便招呼鬼差们开出一条路,天官又吩咐道:“你等去一旁戒备。”
鬼王和一众鬼差灰溜溜的四散周围,只看到天兵押解着那团魂体越过鬼群,走到了奈何桥的尽头,便看不清人影了,大概过了几分钟,天官和天兵才回来。
此时的天官完成任务,更加严肃,他看着鬼王,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此事关系天界机密,除了我知,广王知,你等知,再没任何人知,你等不能向任何人说起,若是泄露了消息,天界定不饶你!”
鬼王点头。
之后天官带着天兵离开,鬼王心里有气,叫来几个鬼差狠狠教训一顿,还告诫他们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让他们烟消云散。被骂的鬼差们也一肚子气,他们只得将气撒在排队的鬼魂身上,结果撒气时发现少了一只鬼,便向鬼王报告:“鬼王大人!少了一只鬼!”
“擦!真是喝凉水都塞牙,问问周围有没有人认识他的。”
过了几分钟,鬼差报告没有,鬼王一想:“哎,算了,等最后大名单出来,就说他不愿投胎,跳了忘川河了。”
有的鬼魂不愿忘记前世,就会跳忘川河,在污浊的波涛中,日日夜夜被铜蛇铁狗吞噬,受尽千年折磨才能重新投胎。人人皆知忘川河内苦患多,但一直都有人飞蛾扑火般跳进去,慢慢的,这也成了地府公职人员处理某些鬼魂或者对不上数时的一种借口,反正千年之后才会投胎,千年之后谁还记得呢?
这件事当时就被糊弄过去了,之后更无人提起,直到常玉安的碑王问鬼差弟弟,他才想起,于是偷偷告知。
常天龙得到这些消息时,瞬间大怒,上一个己卯年,正是李初九出生那年,他在李初九身上感应到了常天灵的魂魄,那么当年天官带着的那团魂体,就是他弟弟常天灵,常天灵的魂体从地府轮回人界,变成了李初九的地魂。
当年他感觉不到常天灵的存在,认为常天灵魂飞魄散,而如今看来,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常天灵兵解失败的时候,魂魄被天界拘走了。
可恶的天界!明明已经逼得常天灵失去肉身,却还要赶尽杀绝,怕他魂魄继续修炼,将其涤净投胎人界,常天龙恨不得马上冲到天界,与他们同归于尽。
在一旁的常月明见老祖暴怒,赶紧拦了下来。自从他和李初九一起到了戊云洞,常天龙就把他留在了身边。
“老祖息怒!”常月明拦下常天龙。
“滚!”常天龙一声嘶吼,常月明瞬间被弹出了十几米。
“老祖,您且息怒。”常月明颤颤巍巍撑起身子,哀求道:“老祖,现在我们去找天界也是送命,而且,天灵老祖的灵魂还没被涤净啊!”
“嗯?”常天龙回过神来。
“您想,若那孩子就是当年的魂体,他能带我来到戊云洞,就说明他还没涤净,他还有天灵老祖的因果在,说不定,说不定能通过那孩子,复活天灵老祖!”
“复活天灵?”
常天龙嘴里呢喃着,常月明的一番话让他从怒火中醒来:“是啊,天灵还在,我只要带那孩子修炼,真的可能复活天灵,真的可能……”
从那之后,常天龙又悄悄去了李初九的家,发现李初九家所在的海边,就是常天灵渡劫的那片海,常天灵果然没被涤净,他的部分因果还在,要不然怎么会转世到这个地方呢?
于是常天龙便打定主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李初九身上,等着出马的那天。